一重山,二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一转眼,三月有余。
三月初下江南,水患和疫情前前后后治理了将近三个月,灾后替百姓们重建家园又是三月。
朝廷那边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召沈钰回京,恭亲王私自回京也没有任何消息,还有顾禁……
顾禁倒是隔三差五的会准时送来书信报平安,内容也都不一样,可沈钰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其实,他早就派人回去打听过了,可派出去的人一走便杳无音信,即便是向过往的商旅打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顶多就是皇帝身体大不如从前,有退位让贤之意。
还有就是恭亲王治理水患有功,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要么就是侯府多了一名小世子,据说是侯爷的私生子……
这令沈钰心中越发担忧,顾禁回去这么久,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即便他没有动作,楚慕寒也肯定按捺不住。
念此,他更待不住了。
“舅舅,如今水患已经平息,疫情也早已结束,百姓们重建家园,你又从邻国带来了冬小麦让百姓重新种上粮食。我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留下了,所以想……”
“你想回京?”阮方知微微蹙眉,显然不怎么赞同。
沈钰颔首:“我担心……京城有变,所以想回去看看。”
阮方知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既知晓京城有变,便应该明白此刻回去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
“你是在担心顾禁?”阮方知直接戳穿他问。
沈钰虽然不怎么想在舅舅面前承认,但还是颔首道:“嗯。我上回跟您说过,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皇帝……顾家的孩子。”
其实,阮方知从第一眼见到顾禁开始,便觉得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后来,顾禁离开时的那番话,他便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再后来,他见沈钰每次只有收到对方的书信时,才会露出笑容。以及担心对方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便心知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走时让你留下,就是不希望你回京跟着他一起犯险。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不如你再等等,说不定……”
“不等了!”沈钰解释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派去京城打听消息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依照阿禁的心性,他不会做这种让我担心的事。除非,他现在已经传递不了消息了……”
“你不是每隔三五日便能收到一封他亲笔写的书信吗?”
“是能收到。可也正是如此,我才更加的不放心。您想,若京城连消息都打探不到,必然形势严峻,可他却还能准时的给我送书信,说明什么?”
“你是说,那些书信是他提前写好的,然后命人每隔一段时间便给你送一封,好让你安心的待在江南?”
沈钰颔首:“没错。虽然只是猜测,但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舅舅,你就让我回去吧!虽然,我可能帮不了他什么忙,可我真的很担心他……”
阮方知闻言,迟疑了一下问:“钰儿,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钰闻言微怔。
他表现的很明显吗?
阮方知见此,便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而后轻叹道:“钰儿,且不说你是侯府唯一的子嗣,他若当真有本事登上皇位,将来便是北朝的一国之君。帝王三宫六院,即便他喜欢的人是你,却也不得不娶其她女子为妻为妾。你当真愿意为了他活的像你姑母一般,终日待在四四方方的宫墙之中,每日勾心斗角与别的女子一起侍奉他么?”
沈钰闻言,再次微怔,而后忍不住的小声道:“那他若是……不娶妻不纳妾呢?”
阮方知只当听了个笑话:“君王不代表可以肆意妄为,届时朝臣施压,藩王蠢蠢欲动。你如何能保证他会为了你顶住各方压力,一生不娶妻不纳妾?即便他真的能做到,天下人又会如何看他?还有你,你爹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觉得他们会同意你去当一个受天下人耻笑谩骂的祸国妖姬吗?”
沈钰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对告白一事一直犹豫不决,也怕遭到拒绝会很难堪,更担心会因此牵连侯府。
直到顾禁离开的这三个月,他才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也许一开始,他只是为了苟住小命而已,可相处的两年半是真实的,他也是真心的喜欢顾禁。
顾禁虽从未向他表明过什么,但他待他的真心,他亦能感觉的到,所以即便不能公开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辈子默默地陪伴着他,让他不再成为原著中的孤家寡人,他也是愿意的。
至于娶妻纳妾之事,那是顾禁的选择……
念此,他语气坚定的道:“舅舅,我要回京!”
阮方知见他眼神坚定,便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抉择。
虽然,他并不支持的外甥的决定,但是……
他抬眸看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外甥,最终颔首道:“罢了!你已经长大了。既然这是你的决定,舅舅也不好过多干涉。”
沈钰闻言微讶,显然没想到舅舅会如此开明,也对他喜欢顾禁之事一点也不吃惊的模样。
而后,他想到舅舅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却至今没有娶妻生子。外人只当他醉心事业,可若细想会不会是因为舅舅根本不喜欢女子,所以才……
也难怪舅舅每年在外东奔西走,有时候几年才回一次家,应该就是避免被催婚吧?
沈钰就在想,若此次回京告白失败,他以后也跟舅舅一起四海为家算了。
翌日。
沈钰一早便起床准备出发了。
阮方知有些不放心他,可他还要留下来教百姓如何种植冬小麦,而且万一发生政变,他在外头也好有个接应。
沈钰道:“舅舅不必担忧,云淡的伤势已经完全养好了,他武功高强定能将我平安护送回京。”
阮方知见他去意已决,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去吧!若是见到你外公,便告诉他不必牵挂。如果不出意外,舅舅今年会赶回家同你们一块儿过年。”
沈钰颔首,心里还牵挂着顾禁,便也就不再多说了。
他正欲骑马离去,便听身后有人喊他道:“大侄子,你若回家见到你娘,可否帮叔叔向她问一声好?”
“大侄儿,若是见到你娘,便告诉她叔叔至今未娶,若她过腻了侯府的生活,叔叔愿意带她浪迹天涯!”
“贤侄,你别听他瞎说,你就告诉你娘,湖州十万水师,一点也不必北疆的兵差。她若感兴趣便直接书信叔叔便是。”
“钰儿,江南之患多亏了有你,你娘若见到你有如此成就,必然会很高兴。有时间,你可一定要带你娘下江南来瞧瞧。”
“余知县,你这就不对了,你都有老婆和孩子了。”
“我这叫尽地主之谊,谁像你们一个个小人之心,成日里满脑子想着怎么拐走人家媳妇。”
“我们这叫叙旧……你不懂!”
沈钰:“……”
他还是回京吧!
阮方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决绝离开那个人的模样。若他也能像钰儿活的这般通透,也许……
罢了!
终究是有缘无分,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