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薄。
穹顶的圆月从微敞的窗户外洒下一片清辉。
沈钰看着舅舅睡下,又问了阡陌舅舅这两日的身体状况,得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才起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房间里便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直到半夜时分才渐渐平息。
阡陌站在门口无声的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回房便见主子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后。
“州叔叔他……”
“主子放心,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再寻不到解药……即便救回来了,也会损伤根本,日后恐留下隐疾。”
祁野蹙眉:“没有解药,州叔叔中的是蛊毒。”
“蛊毒?”阡陌有些呆愣道:“难怪……”
祁野问他:“你可知,如何解蛊?”
那个女人说的话,他不敢全信,况且此事关乎州叔叔的性命。
阡陌点头又摇头:“属下只知蛊毒分很多种,解法也千奇百怪,虽然略有耳闻,却不敢断定阮公子中的是哪种蛊毒。万一弄错了……”
祁野便将穆婉告诉他的蛊毒解法大致说了一遍。
阡陌思索道:“的确是有这种解法,不过……”
“不过什么?”
“此法很危险,如王……郡主所言,转移过程中一旦稍有退缩便会惊吓到子蛊,而且必须要有母蛊在,子蛊才会自愿离开宿主。若强行逼出,子蛊很容易死亡,宿主也会随之死去。而且即便成功了,子蛊到了新的环境里,会因害怕而加倍的折磨新宿主。”
祁野再次蹙眉。
他倒不是害怕了,而是穆婉并未告诉他需要母蛊,也未告诉他母蛊在哪。
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去哪里找到母蛊?
“下蛊之人,一般会选择将母蛊放在自己,或者最信任的人身上。”阡陌提醒道。
祁野立即想到了一个人……
他转身要走,可又停住了脚步,然后看向紧闭的房门。
阡陌见此,小声道:“主子,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公子?”
祁野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州叔叔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他苦笑了一下,虽然很想很想很想见他。
可他又担心自己见到他,便不舍得离开。
“照顾好州叔叔,我会尽快赶回来。”
——————
十日后,平静了将近三十年的边关重新燃起来了狼烟。
北疆大举来犯,令北漠边关一时间陷入了危机。
镇北关的城墙上,已经连续挂了三日的免战旗。
此刻,北疆大军已经蓄势待发,领军前来攻打的正是祁野的父亲,祁甄。
他早年也是一名将军,奈何能力不足,竟然被北疆的一名女将军,也就是他的夫人掩盖的功勋……
营帐内,祁甄正与穆婉的父亲穆王爷,以及几名副将在商议明日攻打镇北关一事。
如今北疆兵强马壮,祁甄觉得这是为自己一雪前耻的好时机,故他打算明日不管镇北关挂不挂免战旗都直接进攻。
“既然要攻,不如趁着今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穆王爷建议。
“如此会不会显得有些小人行径?”一名副将小声道。
祁甄也觉得。
当然,他主要是不想被人诟病,否则也不会任由对方高挂三天免战旗而不攻了。
这些年,北朝在老皇帝的治理下,重文轻武。加上年年水患旱灾,国库入不敷出,想要与兵强马壮的北疆抗衡,简直是以卵击石。
祁甄很清楚如今北朝与北疆的实力,所以才敢如此自负。
穆王爷不以为意。
他只想速战速决,早日拿下北朝登上皇位:“正所谓,兵不厌诈!况且,我们早已提出开战,赢了也不算是胜之不武。”
其他几名副将觉得有道理。
祁甄思索了片刻后,正要答应便听账外传来一道讽刺的声音:“能将偷袭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不愧是穆王爷。”
穆王爷闻言,面色一沉。
祁甄当即道:“阿野,你怎可对穆王爷如此无礼?”
祁野不甚在意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我对他不是一向如此吗?况且,他是王爷,我也是王爷,何来无礼之说?”
北疆王年事已高膝下无子,权利早已被架空。
祁野掌握实权后,偏偏不肯夺位,也不想让穆王坐上那个位置。于是自封了一个外姓王,与穆婉的父亲平起平坐……
这件事令穆王爷颜面扫地,也险些令两家决裂。
祁野根本没将穆王爷这个岳父放在眼里,若不是这些年忙着四处找寻州叔叔,他早就将穆王府斩草除根了!
如今想来,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穆王爷本想反驳,可见祁野如有实质般的凌厉目光,竟令他一时间不敢吭声。
祁野笑看他道:“对了,本王想请穆王爷帮个忙。”
“什,什么忙?”
……
镇北关。
阮老将军与沈钰等人亦是在连夜商议对策。
此番北疆来势汹汹,驻扎了十万大军在关外,而镇北关的兵力不足三万……
这些年,老皇帝重文轻武,年年克扣军饷,士兵的操练也荒废了,其中还有不少的老弱残兵,与北疆兵强马壮的十万大军比起来,简直是鸡蛋碰石头,毫无胜算!
虽说朝廷可能已经听到了消息,正在派兵遣将赶往此地,但从京城到镇北关,八百里加急最快也要十日左右,就近调兵增援,少说也要三五日才能赶到。
而北疆的十万大军一旦进攻,可以说是碾压之势,北朝几乎没有胜算!故这些时日,阮老将军一直在做部署。
比如:尽快疏散城中百姓。
气人的是,镇北关将军刘胜竟然在昨夜带着全家临阵脱逃了。
阮老将军离开京城时,虽已递上了请辞信,但眼下显然只能靠他来当这个领头羊了。
副将们觉得此役必输无疑,故建议先退军一百里,待到朝廷派来的援军赶到再做抗衡。
阮老将军闻言,面色一黑。
眼下还未开战,岂有不战而降将城池白送的道理?
阮老将军的意思很清楚:“此战必打,虽败犹荣!”
沈钰也认为此战不该退,否则军心一散,敌军势如破竹!
江婳也支持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