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会是大夏十年才会举办一次的隆重典礼,汇集天下武道新锐,各方宿老,交流武道。
自大夏立朝以来,武会都是江湖中人最为渴望的殿堂,一战成名,被朝廷选中,封侯拜将的传说屡见不鲜。
然自颁布禁武令后,上次武会的规模便缩减了百倍不止,仅在乾州一角举办,朝廷甚至未曾派人参加。
那一场武会倒是出了几个武道新秀,但没过几年就销声匿迹,有的莫名横死荒郊,有的干脆连尸首都寻不到。
做出这种事的,除了朝廷,不做他想。
如今的乾州,等于是国中之国。
各地虽有府衙,但实际掌权者,仍旧是那几大武道门派。
帝令不下府城,部分门派号称弟子帮众过万,实际上都等于是豢养的私军。
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会容忍自己的领土之中,有这种特殊的存在。
如今朝廷突然拿出醒神丹这种至宝,无疑是为了向乾州传递一个信号。
朝廷已经再次拥有了造就武道大宗师的力量,一旦朝廷手中握有的底牌超过乾州,顷刻之间,乾州就会易主,这些武道大宗,都要有灭顶之灾。
这一场武会,摆明了是朝廷亮出獠牙之前的警告,甚至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乾州。
“朝廷终究是朝廷,我乾州一隅之地,只怕难以抵挡,若是燃起战火,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紫裙女子一声轻叹,眉宇隐现忧愁。
“不必担心,十四年过去,那斩魔真君实力更加恐怖,杀那大宗师,出手只用了两招。”
白衣男子一声冷笑:“如今朝廷已经处理不了,想借助各位前辈之手,共同剿魔,此次武会,是朝廷有求于我武道诸脉。”
听到他所言,四周的众人皆是神色各异,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两招杀死当世武道大宗师,这魔头还有何人能挡?
茶棚之外,沈青慢吞吞起身,没有再听下去,沿着官道,继续向着乾州深处进发。
朝廷与乾州的争端,牵涉太大,但这些与她目前没有多少关系。
寻个偏僻小城,隐姓埋名,潜修武道,两年之后,回皇都助玉真脱身,这才是正事。
至于那斩魔真君,沈青也只能盼望他还没有被神血彻底侵蚀灵智,如果真的成了一尊彻头彻尾的邪神,且完全觉醒,整个大夏,都会有一场血劫。
…………
…………
乾州的管理相当混乱,侠以武犯禁并非虚言,每个县衙的案牍库内,都有成百上千的无头悬案。
进乾州不过两日,沈青就目睹了两次劫道,一次当街杀人。
习武之人,气血旺盛,大多脾性暴烈,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再正常不过,牵连更广的,引出灭门之祸,也丝毫不稀奇。
朝廷禁武,并非没有其道理,若无纲常伦法,世道太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朝不保夕,谈何安居乐业。
如今沈青几近流浪儿的外貌,给她带来了一层保护色,倒是没有遇到多少麻烦。
乾州的发展明显不及其他州府,城池不多,数十里地,不见得能有个像样的城池。
而且官道人来人往,不时就会有劫道的山匪盘踞,很容易就会被牵连,沈青只能去走一些崎岖的山道,避开能过车马的路途。
深林灌木间,沈青手持匕首,开辟前路,沿着部分山民猎户留下的痕迹缓缓前行。
她已寻人问了路,再往前二十余里,就是一座人口十万余的小城,统辖城池的是一位朝廷武将,已入先天,因而城内治安尚可。
到了那里,她就能休息片刻……
嗖——
一声凄厉的破空声猛然响起。
沈青还未反应过来,胸腹便是一沉,好似被一头发了疯的野牛撞上,隐约响起了骨骼碎裂之音,整个人倒飞而起,滚出了三五步。
一根精钢打造而成的箭矢穿透了沈青单薄的身躯,而后钉在了一根百年古木之上,入木五寸有余,嗡嗡震颤,殷红的鲜血不断自箭羽滴落。
几个呼吸后,马蹄声响起,传来一声惊呼。
“公子不好,伤人了!”
一位中年男子翻身下马,抬脚将沈青翻了个面,微微皱眉:
“箭矢透背,穿肺而过,活不成了。”
“真是晦气,瞧着动静,还以为是头野鹿。”
坐于马背之上的锦袍公子立时皱眉,打量了一眼沈青后,一声轻啧:“罢了,算这小乞儿命不好,送去乱葬岗吧,给个体面。”
沈青趴在层层落叶间,睁大了眼,双目无神,口鼻间尽是鲜血,肺部被洞穿,让她现在呼吸中都带着血沫,几近闻到了黄泉的味道。
意识逐渐涣散,她只能隐约感觉到一根绳子捆住了她的腰腹,将她拖上了马背,一路颠簸了半晌,才再度落了地。
落地的一瞬,沈青的意识彻底散去,沉入了黑暗之中。
…………
…………
当沈青迷迷糊糊再度睁眼时,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星空。
四处看了几眼,沈青才发现是座荒废了的道庙,屋顶塌了半边,供奉的道祖神像已经残缺,剩下看不清形貌的半截土块。
“你居然没死哦。”
正当沈青愣神时,一道人影匆匆跑进了破庙,蹲在了她的跟前。
是个小乞儿,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子骨极为瘦弱,面容上沾染着泥灰,披头散发,若非声音清脆,甚至辨不出男女。
“是你救了我?”
沈青理清了昏迷前的思绪,显然她是被人打猎误伤,而后扔到了乱葬岗。
“是啊,本来只是想着扒件衣服,把你刨出来,见着你还在喘气,就带你回来了。”
小乞儿撑着下巴,点了点头,眼中好似有些失望:“本以为你活不下去的。”
丢来乱葬岗的,都是无名无姓,衣服基本都被扒干净了,碰到一个穿着衣服的,并不容易。
“……”
沈青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天。”小乞儿不假思索道,有些怨气:“我两日没进城要饭了。”
“两天?”
沈青望着胸前手法粗糙的绷带,神色微变。
此刻她呼吸还算顺畅,肺部的伤想来已经无碍,不过她依旧能感受到胸口间的疼痛,肋骨断了不知几根。
她的伤势没有完全愈合,只愈合了小半,按照她此前的恢复速度而言,这显然不正常。
这种恐怖的恢复力,是有着某种极限在的,亦或者治愈伤势的,本就不是她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