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兆。
听到这四个字,杨宗仙坐直了身,眉心微拢:“那国师认为,这北地的凶星,会应在何人身上?”
对于卜算一途,他并不太相信,如果真能靠着此道趋吉避凶,天乾帝朝就不会崩塌,更不会有如今的大夏。
但亡国这二字,还是过于沉重,很难让人不在意。
“此凶星命犯七杀,偏激斗狠,是为搅乱天下之祸贼,臣不敢妄下定论,或许是某个过于强大的人魔现世……”
青衣道人的神情之中,已无此前的成竹在胸,遍布疑云。
一年之前,他才起过一卦,大夏的国运至少还能绵延千载,可是近日星象异动,他心血来潮卜了一卦,卦象也跟着变了。
紫微星易主,地覆天摇。
卦象变更太过诡异,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被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人魔……”
杨宗仙缓缓自龙椅之上起身,遥望北地,眯起了眼:“朕亲自去一趟乾洲,京内劳国师照看一二,若有事裁决不定,可寻柳坤南相商。”
他不想看到第二个斩魔真君现世。
赵笙已死,杨宗熙现如今态度不清,若是让其寻到斩魔真君那般的人物,再收入麾下,形势会变得很棘手。
何况杨宗熙隐忍三十年,手中或许还握着他不清楚的底牌,此行正好探探底。
“微臣领命。”
青衣道人躬身一礼后,提醒道:“乾洲不比皇都,形势诡谲莫测,微臣建议圣上带上几件杨氏宗族的遗宝防身。”
“朕心中有数。”
…………
…………
乾洲。
长凌城外二十余里,破庙之内。
夜色阑珊,清冷的月辉自天穹洒落,斜映入破庙之中,织出如雾的朦胧光辉。
沈青身披月光,盘坐于残破的神台之上,好似一尊神女玉像,眼帘紧闭,吐气绵长,一次呼吸几近半个时辰,似一头长鲸在吞吐月华,血气流动间,若有若无的溪流潺潺之音,回荡在残砖败瓦之间。
呜——
一声低沉的鲸吟响起,沈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无形的气浪穿过破漏的院墙,拂动了庙宇十丈之外的灌木,引起一阵哗哗轻响。
“后天境九重,终于成了!”
沈青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体内又一次暴涨的力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喜色,只有自身力量上涨时,她才能体会到这种由内而外的快感。
这种充实感,是任何收获都无法比拟的,她在一点一点变强。
后天境九重,已抵达了先天大门之前,于沈青而言,她终于即将摸到修行之路的门槛。
先天之秘,在于源源不息,力量相较于后天境,并无根本上的质变,但在持续性上,强大了十倍不止。
若说后天境九重,被千人军阵所围,杀敌百余便会力竭而亡,那么先天武师,仗着强大的恢复力,可于游斗之中屠尽千人军阵。
而且,跨入先天境后,便可以自虚空中汲取日精月华修行,对于老药的依赖,大大减少,靠着水磨工夫,日复一日,也能逐渐变强,这是最大的不同。
不至于像后天境时,离不开药浴食补。
先天,亦是真正的武道天才显迹的境界,江湖传说之中,不乏蹉跎三五十年,才终入先天,而后短短数载,就先天圆满,成就武道宗师的罕见妖孽,属大器晚成的典型。
同样,后天境修行奇快,入了先天反而如同龟爬的例子也不少见。
平复下体内的气血后,沈青自身旁取来了一副地图,缓缓展开。
地图之上,大夏边境线附近,标出了一道痕迹,一旁还有几道注语。
‘收拢军士一万七千余,战马军械若干。’
‘营内人心浮躁,涣散无章,山头林立,此乃兵家大忌,难成气候,恐养兵成匪,望深思,早做打算。’
赵雨心思颇细,用的是前世文字,且字迹潦草,此间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出。
看着注语,沈青并未感到意外,这种情形,在她让郝云几人去收拢旧部之时,就已经有所预料。
这些收拢的一万七千余人之中,只怕就有曾经想要杀她的存在,即便她是沈烈的女儿,在军中也无任何威望可言,换成她那个死去的兄长,或许勉强够格。
世间最为难测的就是人心,指望这些人为她刀口舔血,不是件易事,要花很大精力。
这个精力,沈青也不打算花,这一万七千余人马,只是一块跳板,她无非是想借此打下一块最初的基业,能用则用,想弃她而去者也无妨。
倒是赵雨,能看出这一点,证明是花了些心思研究兵法的。
沉吟良久,沈青再度合上了眼帘,她要在此地破入先天之境,再赶往地图之上标注出的地点。
一万多人,加上一些身怀内力的武将,已不是一股小势力,后天境九重的修为,有些不够看了,至少要入先天,她才能有些底气去见这些上过沙场的勇将悍卒。
…………
…………
隆元历二十八年,春。
沈青在破庙之中,度过了来此界的第一个年关。
近月过去,生嚼硬塞了许多老药之后,沈青终于是抵达了后天圆满之境,开始摸索先天门槛。
踏入修行境界后,便可内视,对自己的身体更为了解,这是开掘人体宝藏的第一步。
在那位古神的记忆之中,修行第一境并非是所有生灵都会经历的门槛,真神孕育的子嗣,出生就已是第二境甚至是第三境。
一些天生地养的仙灵更为可怕,刚刚通灵,便是跨入四境、五境的存在。
先天二字,又意为天生,彰显的是本源,以及与生俱来的修行天资,如果修行天赋足够强大,直接跨越这一境界,也实属正常。
那些先天武师,在这一境界中拉开修为差距,也正是因为天资的差异,这不是努力可以弥补。
调整好了气血内息,沈青取出半截百年山参压在舌根,盘坐于神台之上,心神逐渐放空。
气血于体内奔涌的速度逐渐加剧,破庙之中,再度响起了潺潺溪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