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咖啡，请慢用。”
服务员只端上了一杯咖啡，沈青则是要了杯白开水。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车水马龙，人间烟火，滚滚红尘气扑面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她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有些浑浊的环境，金丝眼镜之后，瞳中的刀影逐渐染上了尘垢。
在这种环境之下，要保持赤子之心，太过艰难，每天接触到的人形形色色，不自觉就会受到大环境的感染。
对于这一点，沈青没有去强行克制，这对于她本身而言也是一种磨砺。
“这一次探索神灵甬道，我希望沈道友能与我等同行。”
韩蛟换了称呼，浅啜了一口咖啡，嘴角轻抿，似在细细品味。
“如果灵能总署的确有这个需要的话，我没什么问题。”
沈青没有拒绝，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即便灵能总署没有强求，她也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光从最近的国际形势上，就可以大概看出，神洲盟为她扛住了很大压力，灵能总署同样是如此。
沈青明白灵能总署如此要求的原因，她需要拿出一些值得他们去为之承担压力的点，无论是资质，底牌，或是其他。
见沈青直接开口答应，韩蛟舒了口气，神情放松了许多，随即抬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平板电脑，推到了沈青面前。
“这里面有那一处神灵甬道的部分资料，还有一些过往的相似案例，都包含在其中，请过目。”
沈青低头滑动着平板，看着一张张照片及资料在眼前闪过，眨眼之间就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
过目不忘这個技能，好似也随着那张金色书页的燃尽，落在了沈青的身上。
如果是神藏境的修士，开启了脑内宝藏，记忆力会比现在的沈青更加夸张，各项能力都会得到长足的进展，如同打开了禁区。
这一处神灵甬道的编号是【0023】，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但前前后后已经有过五波人进入其中探索过，由于通道内的能量极为狂暴，只有四阶以上的神裔，才能安然通过。
这五次，灵能总署也折损了不少人手，但总算是在通道的另一头站稳了脚跟，建立了临时停留据点。
“神灵甬道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地方？”
沈青仔细审视着资料，低声询问道，她对此一直有些好奇。
“不太清楚，但各个神灵甬道的另一端，彼此应当不互通，如果同属于一个地方的话，那颗星辰的大小，实在不可想象。”
韩蛟的神色慎重了许多，对于神灵甬道的另一头，灵能总署也尚在摸索之中，但一直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通道另一端的景象，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灵草遍地的仙境，有遍布魔焰的地窟，广袤而浩瀚无垠的古树林，甚至还有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0023】通道的另一端，则是一片妖类国度，其中妖物横行，不乏神藏境的大妖，天地灵气远胜脚下这颗星辰百倍，必然存在归一真境的存在，极为凶险。
看完了大概的资料，沈青随手划了一下平板，看到检索目录后，她的目光陡然一凝。
相较于古时的藏经阁，这种带着检索目录的电子数据库，无疑方便了太多太多。
看着列表中的海量资料，沈青脑海中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我能看看其他资料么？”沈青征求了韩蛟的意见，以免触及到机密。
“请便。”
得到答复，沈青指尖轻动，开始搜索灵能总署对于过往历史的记载分析。
上一次日晷带她回到大夏，她脑海中的记忆，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一次停留时间结束后，日晷不知道会带她去哪里，有备无患，自然更好，或许能有些意外收获，提前有些准备。
关于大夏，平板之中有着极为详细的记载，大夏末年的那一段历史，实际上已经被人分析的八九不离十。
杨宗仙杨宗熙两兄弟的评价，也都被放在了这里，这其中还有不少关于沈青自己的记载，甚至灵能总署之中，已经有人在推测，沈青与那位太尉，实际上可能是一个人。
沈青死去，十二月出现，时机接洽的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
当然，如今沈青自己现身，同名同姓，且自己报上了十二月的名号，只要稍作推算，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在这些资料的记载中，在赵雨下葬后，天下平稳了一段时日，便起了乱象。
许多心怀不轨之辈趁机兴风作浪，天乾余孽死灰复燃，加上还有自称大夏皇族之人，搅动风云，很快事态就陷入了不可控制的境地，纷乱了五百年，方才逐渐安定，由几位强大的神裔牵头，组建了神洲盟，进而创立了灵能总署。
在大夏的历史上一扫而过，沈青继续前翻，找到了天乾帝朝的一部分。
对于天乾帝朝的记载，资料中的细节则是模糊了许多，只对其太祖发家的历程，有些记载及分析。
天乾帝朝传承的岁月，远比大夏久远的多，立国近两万年，其太祖夺得了神灵遗蜕，炼制了一件惊世战衣，就此横空出世，从而得以扫平天下。
再往前的历史，便是有些支离破碎，没有像样的文字记载，大多都只是在分析。
在天乾立朝之前的那个时代，灵气尚且还没有开始枯竭，世间甚至还有归一真境的大能存世，各地时常有烽火腾起，百姓流离，芸芸众生受苦，不得已之下，自然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因此香火成神道曾经辉煌过一段岁月，各类淫祀，大行其道。
而后便是某一日，突然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惊天变故，这颗星辰突然开始了衰败，归一真境的大能于世间绝迹，神藏难入。
诸多香火神祇亦是逐渐消亡，信仰被夺走，逐渐凋零。
再往前翻上数十万载，则是神血辉煌的时代，各方神灵的后裔，掌握着自身祖先的神骨圣蜕，横压一方。
对于这一段历史，记载的则是更加模糊了些，只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古文字，伴随着各色石板骨骼遗留到了这个时代，重见天日。
很快，沈青便看完了资料，将平板推了回去，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探索秘境？”
“两日之后，我在通道之外，恭候大驾，道友也不必过于担心，此次同行的，还有一位镇国。”
韩蛟起身，没有收回平板，随口道：“这些资料道友可以带回去，灵能总署之中基本人手一份，算不上稀罕物。”
言罢，他拱手一礼，转身结账。
看着眼前的平板，沈青眼帘低垂，看到大夏那一段历史时，她始终感到有些疑惑，按照时间的进程而言，大夏早已是历史，但是她却回到了过去。
这一段历史，是否因为她才发生了更改，她有些摸不准。
跟当初在大夏时一样，沈青有些分不清那时经历的一切，究竟是记忆的觉醒，还是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等沈青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
…………
华灯初上。
沈青漫步在街道上，脊背有些微凉，如果日晷真的是带着她前往古时，那么对于她自身而言，‘过去’便已经不存在了，一切的经历，都是还未曾发生过的未来。
哪怕在宏观程度上，是她回到了过去。
一路思考，不知不觉间，沈青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再次抬头时，眼前只余下了月色。
霓虹灯远去，只有前路几盏昏黄的灯光在闪烁，前后左右尽是幽暗的小巷。
这种城市角落，对于单身女子而言，称不上好走的夜路。
沈青瞥了一眼幽暗的小巷，转身循着来时的路，踏上返程。
没走两分钟，她的面前就多出了几道人影，带着口罩，看不清形貌，手中紧握着短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几人的眼神很不一样，有凶厉，有贪婪，有胆怯，还有举棋不定的彷徨，甚至有两人因肾上腺素的飙升，握刀的手都在隐隐颤抖，显然并没有什么经验。
沈青神色没有波澜，打量着几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若有所思。
这几人已经跟了她很久，只是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动手，到了这里，终究是忍不住了。
此刻在她的眼中，眼前这几人的血肉骨骼逐渐消失，化成了几团明灭不定的鬼火，象征着此刻他们的情绪波动。
沈青察觉到了此刻自身状态的奇异，她在以一个从未有过的角度，观察着眼前的这几人。
这几人的生死，在她的一念之间，但此刻沈青并不想杀他们，而是有些好奇他们各自的选择。
对视良久，沈青开口打破了沉默：“求财，还是劫色？”
看到沈青如此冷静的反应，几个劫匪显然有些错愕，反应不一。
“把包扔过来，还有手机！”
一人手握短刀，上前逼近了两步，声音在隐隐颤抖。
沈青依言照做。
拿到了包，几人的反应又发生了变化，五名劫匪之中，有两人明显生出了退意，打算离开，剩余的三人，显然远远没有满足，向着沈青靠近。
在沈青的眼中，他们的情绪之火，膨胀了许多，在侵吞他们的理智，想要渴求更多，使他们的欲望发生膨胀的，并非仅仅是手中的那一柄短刀，而是藏在心中的利刃。
心怀利器，杀心自起。
这个杀心，所代表的东西，极为复杂，更强的侵略性，野心，甚至一切种种的欲望，都是基于力量之上。
如今眼前这几人心中的利器，已经演化成了‘恶’。
当理智无法束缚欲望，兽性挣脱了枷锁，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修行中人，会变得远比眼前这几个更可怕，就比如沈青自己。
沈青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明悟，脑海之中，模糊之间好似看到了一扇大门，仅仅一个瞬间，她的心境发生了蜕变，有了极为可怕的成长。
这种成长没有任何来由，但却极为显著，让她能够更加完美的支配自己的身躯。
看着三人向沈青逼近，原本打算离开的两人，生出了迟疑，看着沈青在昏黄灯光下的惑人身姿，理智在逐渐沦陷。
最终两人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跟那三人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臣服在了兽性之下。
“很遗憾。”
沈青一声轻叹，如果能再坚持的久一些，这两人或许还能看到明早的日出。
一阵夜风拂过，吹乱了沈青额前的发丝，她抬手将发丝拢回耳后，摘下了眼镜。
瞳中原先沾染了尘垢的刀影，愈发朴实无华，神光内敛。
嘭……
接连不断的倒地声响起，弹指间五人身形一软，瞳孔涣散，没有丝毫外伤，但生机已绝。
杀人不见血，沈青的于刀法一途的造诣，已更进一步，更为重要的，是她的心境已然发生了蜕变，至少像她刚刚踏入罡煞境那时，魂不配体的情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次出现。
沈青拿回自己的包，取出手机，沉思了片刻后，给风沐雨打去了电话，灵能总署之中，跟她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这人。
手机铃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传来了一声恭敬的问候：“您好。”
“可不可以帮忙处理下尸体，我失手杀了几个人。”
沈青语气平淡道：“应该可以算是正当防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快传来了答复。
“知道了，您稍等，您给我留个地址就好，可以先回去，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杀几个人，对于一位罡煞境的强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沈青的身份，远远不是普通的四阶神裔所能比拟。
“谢谢。”
“您客气。”
沈青报出了地址后，挂断了电话，拍去包上沾染的灰尘，缓步离开了小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渐行渐远。
五分钟后，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面包车停在了巷口，走下了一行人。
“没有外伤，看着像是心源性猝死。”
对五具尸体进行检查过后，听到这个结果的风沐雨眯了眯眼，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开始安排收尾：
“带走，直接送去火化，将这附近的监控录像全部调出，确认没有其余目击者后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