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
中央皇朝,帝京,祭神台。
时隔不过两日,九幽圣王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祭神台上的八位神将感应到后,皆是一阵诧异,罕见的有了些紧张。
除了前两日,在过去的千年中,九幽圣王苏醒,还是因为雨神将的出现,如此频繁的复苏,意味着又发生了大事。
能够让圣王侧目的事,任何一件,都会影响到整个天下。
不等八位神将多想,一朵绚丽的金莲便自九天之外而来,拖着一抹璀璨的霞光,径直停在了祭神台的上空。
霞光散去,显出了其中的白眉老僧。
“无量寿佛。”
恢弘的佛号回荡于帝京上空,一尊金佛的虚影浮现于老僧背后,高近千丈,气息浑厚。
瞬息间,一股重压如泰山压顶,落在了几位神将的身上,他们从老僧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浓郁的香火愿力。
这老僧看着慈眉善目,但是其身上的气息,给他们的感觉,甚至比九幽圣王还要恐怖。
“那是什么东西?”
“圣王显灵了吗?”
“是不是新的神将?怎么是个秃子。”
天穹之上突然出现的金佛,让帝京之中响起了无数议论声。
这颗星辰之上,从未有过佛道传承,金佛的模样,在世人眼中,极为陌生,第一反应,都以为是补充雨神将位置的新神祇。
“贫僧云明,见过道友。”老僧攥着佛珠,单手作揖打了声招呼。
轰——
天地间陡然一暗,正值晌午的天穹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一道高两千余丈的漆黑身影浮现于天际,俯视着金佛,淡淡开口发问:
“你来此星作甚。”
听到此星二字,垂首不语的八位神将,心中皆是一惊。
这句话已经足以表明,眼前的这个白眉老僧,并非是这颗星辰上的人,而是横渡星空而来的域外强者。
归一境就已经可以勉强横渡星空,但有很大的危险性,要想在星空中横行无阻,只有真神级别的强者能够做到,而且需要花费很漫长的时间。
通常而言,横跨星域都是以传送灵阵代替,靠着生灵自己飞,等到寿元耗尽,都不一定能飞出自己所属的星域。
而他们脚下这颗星辰所属的星域,已经没有了其他修行星辰,这老僧是从域外来的。
能从星域之外降临于此,这老僧的修为……
几位神将不敢再多想,低头不语,圣王显化了自己的法身,这已是在表达不满了,或许今日可能会有一场影响整個星辰的大战。
“我佛门要在此界传道,贫僧是传道使,望道友行个方便。”
云明再次颂了一声佛号,语调平静。
“你阳寿已尽,就凭着一缕功德金光吊着命,佛门是无人了么?派你来传道,不怕被人取了舍利?”
九幽圣王凝视着老僧,想从老僧的脸上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令他失望的是,云明自始至终,眼神都没有什么波澜,平静而温和。
“只求方寸之地,立古刹一座,望道友行个方便。”
云明身后的金佛虚影渐渐散去,整个人沉寂了下来,脊背佝偻,气息衰减了许多,这无疑表明了态度。
横渡星空,对于任何修士都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正如九幽圣王所言,他寿元将近,只剩下了一口气,离死不远。
即便他的修为已经足以比肩不动明王,是货真价实的真神,但如今也已是末路了。
“你人族未免太贪了,什么都想要,当心反噬。”
见云明低头,圣王散去了法身,神色中带着一丝讥讽。
六道之中,唯有人族在不断尝试融合其余五道。
佛门香火,兵解鬼仙,半妖之体,魔道炼魂,除了天生地养的圣灵一道,他们暂时无法插足外,其余四道,几乎都已经有了人族的影子。
其中与佛门最不合的,无疑就是香火神祇一脉,都是靠着信徒香火存活,彼此间有争端再正常不过。
云明摇头不语,拱手一礼后,踏着金莲,飘然而去。
他来此只是为了拜访下这颗星辰上最强的生灵,打一声招呼,若是一声不吭,当第一个佛门信徒出现时,他与九幽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如今却是可以避免了,不必再枉造杀孽。
“圣王,就任由他这么传道?”
“他去的方向,好似是南域。”
云明离去后,几位神将相继抬头,有些不解。
“他活不了多久,他死后还能得到一具佛门金刚的肉身,由他去。”
九幽圣王摇了摇头:“待他死了,就灭了佛门道统,当他从未来过,尔等盯着些。”
“诺。”
…………
…………
南域,云荆府,皓银城。
皑皑白雪间,沈青盘膝坐于荒野,身后不远处,燃烧着冲天大火,一处神龛在烈焰中被逐渐焚尽。
原本在这里的神祇,已经倒在了蛇村入口,为了避免死灰复燃,沈青让蛇村的人打听了一阵,摸到了这里,斩草除根。
供奉这尊神祇的,是好几个村落的人,信徒过千,其中还有略通些浅薄修行之法的人。
不过这一尊神祇,显然并没有狂信徒的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死,而疯狂到找沈青报仇,只是默默开始找起了下一任保护神。
沈青照单全收,将这几个村落的人,全部并入了蛇村,成为了自己的信徒。
察觉到杀死神祇的变化后,沈青便将封存于自身经脉之中的香火愿力,全部注入了日晷之中,果不其然,她得到了一股精纯的能量,能够滋补神魂。
这个突然的变故,无疑彻底改变了沈青原本的计划,有日晷在,肉身永远不会成为她的短板,她原本还想要寻找主修神魂的秘典,如今看来,也已经是不需要了。
香火愿力带来的任何杂质以及污染,日晷都能帮她隔绝,最终落在她身上的,只会剩下纯净的能量。
只要信徒的数量足够多,她的神魂强度,将会有质的飞跃。
同时,神魂之力的增长,将会带来无穷的好处,感悟天地灵纹的速度,也会加快,会节省大量的时间。
如此完美的机会,沈青当然不会放过,她已经彻底的改变了计划,她要趁着如今的乱象,收拢更多的信徒。
即便躲在山野之中避世修行,也不一定能保全自身,遇到更加强大的存在,她依然会很被动。
主动权自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不光是这个时代,沈青还要为未来考虑,如果这一次回到未来之前,她能拥有更加强大的修为,那么对于她在现世的话语权,以及安全度,都会有巨大的帮助。
这种种缘由之下,沈青已经彻底放弃了蜗居山野,坐观山河变的打算。
如今不过多了千余信徒,沈青的神魂强度便有了根本上的变化,连修行都快了几分,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不用多久,她就能踏入凝元后期,再次准备凝结罡煞。
消化了日晷中不断涌出的能量,沈青缓缓起身,走向了皓银城的方向。
她没有这个时间去等那些神祇上门,如今乱象四起,各方神祇都在不断壮大,瓜分着雨神将死后的遗泽,越来越强,如今不如主动出击。
若说对于附近神祇位置最为了解的,除了城主府,没有第二处地方了。
刚靠近皓银城外二十里,沈青便察觉到了天地间爆涌的元气,天地间原本平静的气息,都在向着皓银城的方向而去,这证明有罡煞境的生灵正在交手,甚至调动了天地元气作战。
沈青没有后退,而是加快了脚步,向着皓银城的方位而去。
正是因为有强者交战,她才更要去看看情况,如果皓银城失守,她也就要考虑考虑后路了。
…………
…………
城池之外的地界,都被称为‘荒域’,妖魔鬼神横行,如今的南域,更是今非昔比。
无垠长空之上,雷鸣电闪,厚重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神光与妖气融混,在虚空中激荡。
两道被阳磁阴煞之气包裹的身影,在九霄之上不断碰撞,炸起无数空爆。
沈青伏身于一片密林之中,看着天上的两道身影,眸光微眯。
这两道身影,其中之一皓银城城主姬云骁,另一道则是一头罕见的巨大凶禽,羽毛青金,周身缠绕着雷火,双翼一展开,风暴如影随形。
姬云骁手持三尺青峰,明显占据了上风,剑刃每一次与凶禽的双翅碰撞,都会在其上留下一道剑痕。
除了空中的那一片战场,城门之前,也正发生着惨烈的厮杀,一眼望去,足有十余尊神祇,以及他们的信徒,浩浩荡荡,不下数万人。
其中有大半是淫祀邪神,而并非受朝廷所封的正神,这些邪神的来历,五花八门,有妖,有魔,有滔天的怨气凝结而成的执念,甚至有活着的修士,只是舍弃了肉身,而保留了纯粹的魂魄,宿在泥胎之中。
剩余的一部分正神,他们的目的同样不单纯,大多是为了趁乱牟利,看能否为自己争取一些信徒。
无论攻城或是守城之人,他们都在等头顶的那一场战斗分出胜负,然后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他们虽然如今表面上打的激烈,但明显没有用上各自压箱底的手段,雷声大雨点小。
沈青环顾了战场两眼,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她没有看到洪书山的身影。
洪书山也是罡煞境的修士,他如果也在场,完全可以左右这一场战局。
旁观了盏茶功夫后,确定了附近没有罡煞境的神祇或是妖物在暗中窥探,沈青没有再犹豫,果断出手。
真元于掌中凝结成战刀,刀刃剧烈颤抖,如同链锯,震荡着骇人的波动,随即一缕灵纹自战刀之上浮现,刹那间刀锋腾起烈火。
这是沈青第一次将灵纹运用到对阵临敌之中,但却没有丝毫生涩,这便是神魂之力暴涨来的的好处。
片刻间,沈青擎火刀纵横战场,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便杀死了二十余头妖物,斩邪神九尊。
给日晷的能量又补充了些,同时神魂又一次受到了滋补。
长空之上的战斗也很快分出了胜负,黑云被滔天的剑光劈开,滚热的妖血洒落荒原,巨大的青翼凶禽,自空中坠落,砸入了战场,胸腹被直接撕开,腹下利爪都被斩掉了一截。
但妖物的生命力向来强悍,受了如此重创,它依旧在挣扎,想要重新振翅而起。
见状,沈青匆匆提起了手中的火刀,直接贯穿了它的心脏,而后再度挥刀,直接砍下了它的头颅。
一股浑厚的清气随之涌入了她的体内,一位几近罡煞圆满的凶禽,提供的能量不在少数。
见凶禽已死,方才还在划水观望的众神,当即手段齐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战斗便已经平息,继而开始打扫战场,效率高的出奇。
姬云骁踏空走下,看着凶禽的尸体,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召人来,将其尸身拖走处理。
这种级别的凶禽,一身是宝,自然要交给更加的人做。
“城主,为何洪城正不在?”
沈青问出了心头的疑惑,这种紧要关头,身为统御主官之一,下落不明,这已是相当严重的罪责了。
“他去了紫电天宗求援,期盼或许会有某位大修士能腾出手,驻守皓银城一段时日。”
姬云骁语气淡淡,对于所谓的大修士,他并无多少好感,紫电天宗自己的产业也有很多,如今只怕是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有余力来帮皓银城。八壹中文網
“至多再撑个十天半月,我也要准备回中土了。”
“这么快?”
听到姬云骁的话,沈青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这就放弃了?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如今这些杂鱼,不过是派来蹚路的。”
姬云骁摆了摆手,显然不打多算过多言语。
他回身看了一眼皓银城,眼中有一丝叹息,他毕竟也呆了一段不短的岁月。
这每一座城池,都是中央王朝曾经打下的钉子,如今被拔去,再想把这颗钉子插进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