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项夏接完县里来的一个电话,在椅子上坐着发呆。
桌上有好几张聘书,镇上的,县里的,还有盘山学校的。
她眼神往屋里扫了一圈,三年了,她住在这里三年了。还是那个两门衣柜,那张床,那张书桌和椅子。
不,屋里多了学生和家长送来的各色土产,堆满了她的单身宿舍。
即便她分出了大半,屋里还是挤的到处都是。
她不要,学生家长就放在学校传达室处,堆得到处都是,老孙头和关副校长便叫了其他老师帮她搬回了宿舍。
项夏愣愣地看着那些学生家长们送的土产,抬腿走出了宿舍。
“听说项老师要走了?”
“关副校长都升迁了,项老师能不走?”
“我以为她熬不了一个月,没想到竟然呆了三年……”
还有几天就要放假了,各年级考试都已结束,老师们还坚守着最后一班岗。
项夏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每一个见到她的老师都跟她热情打着招呼,然后转过头,在她背后议论纷纷,讨论着她的去留。
“项老师,溜达去啊?”老孙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项夏扭头看了他一眼:“啊,是啊,到附近走走。”
“要小心脚下的路啊,别走迷了。”
“知道啦。”
老孙头微笑地看着她走远,又敛了神,摇了摇头。
这么优秀的老师,没想到竟然在他们这个穷山沟里呆了三年。还是走吧,耽误下去,在这山里能找着什么好人家。
老孙头摇了摇头,收回眼神,目光里有不舍。他又坐回校门旁边咯吱做响的椅子上,翘着脚眯起眼睛养起了神。
项夏刚走出学校大门,项爸爸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山里需要什么,他和项妈妈给她买了寄过去。
三年了,项爸终于憋不住给她打了电话,父女二人合解。
项夏挂了电话,嘴角带笑。
举目望向眼前的大青山。
三年了,这山还是那样,绿意葱葱。山有两面,向阳的这一面浓绿,树木更茂密些,背阴的一面,嫩绿嫩绿,也很是好看,灼灼向上。
项夏伸展着双臂,咪着眼睛,呼吸着浓浓的大山的气息,只觉是好闻的很。
身后有噗噗拖拉机爬坡的声音。项夏笑了笑没有回头。拖拉机爬山,慢悠悠的,有节奏的突突声,她每次听着都想笑。
山里人还是喜欢坐敞篷的车,拖拉机,摩托车电动车,或是挤在皮卡车的货箱里,这样绕山的时候头不晕。
三年了,项夏也习惯了出山就坐这样敞篷的车。越来越不喜欢坐封闭的小客车大客车。
身后拖拉机发着突突声,在项夏身后停下,项夏没有回头,脚步往前踱着,边踱步边想着那几张聘书。
人生最难的是做抉择。越长大越不喜欢做抉择,要衡量的东西太多。
项夏有些苦恼。
拖拉机又突突地离开,渐行渐远。
身后有脚步声,项夏还是没有回头。这里离校门不远,老孙头远远能看见她,出不了事。
项夏往两边山里看了看,连绵的青山,望都望不到头。再往两边山路看下去,无底的深渊,望不到底。
项夏看了一眼,脚步挪开,身后脚步声仍是跟着。项夏绕了一个弯,脚步声依旧。
项夏回头……
就见陆尚拎着一个大包站在那里,见她回头,冲她扬起嘴角,笑容和煦又让人生暖。
项夏以为她发梦了。
眼睛闭合数次,陆尚没有消失,还是站在那里。项夏定定地看着他,就那么看着,直到眼睛生涩,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