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礼可是周老伯您从那鬼宅捡回来的?”
听到林清歌这么问,周老伯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大人,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果然如此。”
猜测得到印证的林清歌眼中划过一丝了然,随即解释道:
“鬼宅一事,本官已经查明不过是一群匪徒为了让附近村民远离他们的藏身之处而刻意散播的谣言。
但在十几年前富商一家死后,有人路过宅院时曾听到里面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换个角度想,既然不存在什么鬼神之说,那是不是意味着当时真的有婴孩在啼哭?
所以,当年的火灾其实是有幸存者的?
只不过那幸存者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孩,还福大命大的被路过的好心人给救走了?”
在此之前,林清歌其实只有五成的把握。
毕竟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全部都只是她个人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做支撑。
但周泽礼的年纪、养子的身份,以及那鹤立鸡群的相貌又让她不得不多想。
于是,她就想向唯一知晓实情的周老伯求证。
倒不是她有多八卦,而是她身上还揣着从鬼宅书房暗格中找到的两封信。
假如周泽礼真是那富商的后人,她有必要将两封信物归原主。
还有被慕容白拿走的一卷银票,也应该归周泽礼所有……
这边,从惊讶中回过神的周老伯不禁陷入了回忆,将往事娓娓道来:
大约十九年前。
周老伯的媳妇在生老二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他一个糙老爷们,哪里会照顾孩子?
没几天,老二就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眼瞅着老二温度越烧越高,甚至出现了惊厥的状况。
他在询问隔壁村的赤脚大夫无果后,只能带上家中的全部钱财,抱着老二到县城去求医。
县城医馆的大夫虽然在看过之后表示老二还有救,但那动辄好几两的药费他实在负担不起。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丫鬟带着银钱走了过来。
原来,是丫鬟主人家的小公子在赶路的途中身体不适,被抱到医馆求医。
那丫鬟的主人见周老伯的孩子与自家儿子年纪相仿,动了恻隐之心,遂替他付了账。
拿到药的周老伯千恩万谢,待他借医馆的药罐熬完药让老二喝下,那丫鬟和她的主子早已离开了医馆。
白拿了人家这么多的银钱,周老伯心中过意不去。
经过多方打听,才了解到那日在医馆慷慨解囊的是城外新搬来富商家的丫鬟。
可是还没等他去登门道谢,就传出富商家走水,全家人都葬身火海的噩耗。
毕竟是恩人,但他一刚没了媳妇的鳏夫去拜祭其他已婚女子怕遭人闲话。
所以他买了些纸钱,特意挑晚上没人的时候去那走水的宅院祭拜。
谁知,竟隐约听到了婴童的啼哭声。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过度担心被留在家中的老二而出现了幻听。
可是越走近走水的后院,那啼哭声就越清晰。
他找到声音的发源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烧成焦炭的门窗和瓦砾搬开。
最终,他在房梁下的一处墙角,找到了两具半截身子被烧成黑炭的女尸。
而被两具女尸护在身下的,竟是一嗷嗷待哺的男婴!
周老伯一眼认出其中一具女尸是之前替他付药钱的丫鬟。
为了报答恩人对自家老二的救命之恩,周老伯决定救下这个男婴,把这个男婴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
而这个男婴就是周泽礼。
林清歌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由唏嘘道:
“这就是所谓的种善因,结善果吧。”
恐怕那妇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竟为儿子换来了一线生机和前半生的庇护。
“那周泽礼可曾知道自己的身世?”
依林清歌今日在鬼宅所见,周泽礼脸上没有任何悲恸之色,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果然,周老伯摇了摇头,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老三只知道自己并非俺亲生,而是俺从媳妇娘家抱养回来的崽子。
所以俺恳请大人您将此事保密,切勿告诉老三!”
“这是为何?”
“大人您是位好官,所以俺也就不瞒您了。
想当初,俺救老三的时候,发现那两具女尸身上都流了不少血,遂推断他们一家的死应该不是走水那么简单。
老三的性子俺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了,若是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肯定会去调查当年富商一家被杀的真相。
能将住那么大宅院的有钱人全部杀死,来头肯定特别大。
对俺们这种平头百姓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若是被对方察觉,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俺原本打算,若是老三日后真的能高中,有了能力,再将他的真正身世告知与他。八壹中文網
没成想,这秘密竟先一步被大人您给发现了!”
觉得这周老伯真是人间清醒的林清歌点头应允道:“周老伯您放心,在时机成熟之前,本官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对了,您在找到周泽礼的时候,他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有的。”
周老伯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在衣柜的最底下掏出一个不起眼的破布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大人,除了襁褓,就只有这块刻有‘泽’字的玉佩。
因为那襁褓的一角绣着个‘礼’字,遂俺为其起名为周泽礼。”
“周老伯您还识字?”
听县令大人那微微透着惊讶的语气,周老伯笑了笑:
“俺爷爷曾是附近十里八乡出的第一位秀才,所以俺小时候也被俺爷爷押着学了一段时间。
无奈俺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子,最终只能作罢,但字多少还是认识一些的。”
“难怪周老伯您如此深明大义,还将周泽礼教导得这般好,原来本就是书香世家。”
“大人您太抬举俺们了,俺们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能出俺爷爷一位秀才,就已经是祖先保佑喽。”
将玉佩和襁褓还给周老伯,被委托继续保守秘密的林清歌回到前院,让冷凝月偷偷留下一块碎银充作刚刚的饭钱,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