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个题目,我来考考你们。现在本官做出的选择,是缩在团山堡按兵不动,连铁山堡也不管它了。至于为什么,你们都去想,谁想明白了,可以来告诉我。‘
说完这话,张力坐回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起来,嘴里轻飘飘地蹦出了两个字:‘散会。‘
……
团山堡堡墙。
早冬黎明的团山堡气温已经降低到了零度,木头拉了拉身上棉衣的袖口,给篝火加了一把柴。
自己这个小旗加上自己一共九名兵士,此刻都在堡墙上值守。
由于这些天夜里实在太冷,兵士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站得笔直,矗立在寒风之中。
所以潘把总有令,每个小旗必须同时有三名兵卒盯着堡墙外的情况,其它兵士可以在篝火堆附近取暖以保存体力--不过一旦遇警,所有人都必须第一时间到位。
现在该大牛带着两个新兵蛋子负责瞭望,自己和疙瘩以及其他四名兵士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也只能浅浅地睡一会儿。
刚才潘把总前来巡视的时候,自己和疙瘩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木头哈了一口气,正在搓手,却听见疙瘩说话了。
‘木头哥,你说宁远卫的祖总兵,真的敢来打咱们团山堡吗?‘
木头看了疙瘩一眼,撇嘴道:‘这事儿可不是咱们该议论的。不过张大人既然要求咱们加强戒备,想必是有一些道理在里面的。‘
疙瘩将手放到篝火前,使劲搓了搓:‘也对。‘
木头笑着道:‘你小子就知足吧!往年咱们怎么猫冬的?现在张大人动团山堡的妇孺给咱们赶制了棉衣,晚上值守也不怕了。‘
疙瘩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冬天鞑子也不会来攻城,以前咱们宁远卫的冬天不都是猫在狗窝一样的军营中过的吗?啧啧,还是张大人有办法,这棉衣一穿上,咱们就是出去野战也不怕呀!‘
‘唔。你小子又嘚瑟了。还野战,上次浅石滩十来个鞑子就射死咱们百来号人……‘
一听木头这话,疙瘩神色黯淡了下去:‘好在鞑子冬天肯定不会来。‘
木头眉头皱了起来,瞪了疙瘩一眼:‘怎么。你怕了?‘
‘啊?--没,不怕!‘疙瘩连忙解释,生怕木头哥看不起自己。
木头脸上带着鄙夷的目光:冷冷地道:‘以后你小子敢贪生怕死,老子第一个剁了你!‘
‘敌袭!--敌袭--‘
一阵凄厉的喊声传来,将木头和疙瘩的对话打断!
木头嗖地一声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了堡墙之外的远方--
小黑点!
越来越多!
木头心中焦急,狠狠地将还在篝火旁睡觉的几人踢醒:‘快,快起来!‘
刺耳的铜锣声响了起来,整个团山堡都被惊醒了!
‘敌袭,所有人各就各位!‘远处潘把总的喊声传来,木头立刻重复了一遍:‘都站住自己的位置,检查火铳!‘
……
张力第一时间赶到了堡墙之上,高元良站在他身后,而潘霸天、伊泽都去带自己的队伍了。
整个团山军两千余人,尽数集结到了堡墙上面。
张力看着堡墙下面那鲜红的旗帜上面写着的‘戴‘字。嘴角泛起了冷笑。
高元良眉头紧皱,显然有些吃惊。
先前大家都认为宁远卫的目标是夺回铁山堡,但是张大人却按兵不动,只严令加强团山堡的防御。
现在看来,宁远卫的目标还真的是团山堡。
张力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之后,缓缓地道:‘老高,那天我出的题目,你们没人想出来呀。‘
高元良一脸尴尬:‘大人,属下愚钝。‘
张力看了一眼堡墙下面还在集结的宁远卫军。沉声道:‘他们要打铁山堡,根本用不着全城上下动员。‘
高元良眼睛深邃了起来,开始跟上了张力的思路。
‘祖泽溥年纪轻轻,能当上宁远总兵。虽说身份是一大助力,不过他却也不是泛泛之辈。先前浅石滩一战,我写的战报他已经看过了。‘
高元良眼中精光一闪,开口问道:‘大人,你是说--‘
张力点点头:‘攻城与野战,那个容易?‘
‘当然是野战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战力差不多的话,攻城需要的兵力多得多。‘
张力微微颔,确实是如此。不过前提是战力差不多,譬如鞑子战力高出明军n倍,这个规律自然也就无效了。
高元良似乎有些领悟了:‘大人,您的意思是,祖泽溥故意做出要攻打铁山堡的姿态,吸引我们团山军出去设伏,然后他在野外来个反包围?‘
‘正是。‘
嘶--高元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计策确实毒辣!
团山军只有二千余人,若要出去伏击肯定是倾巢出动--这便是引蛇出洞之计了。
张力看了高元良一眼,又道:‘这只是其一,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高元良一声惊呼:‘啊?其一?还有其二?‘
张力点点头:‘他们想除掉我是肯定的,但是攻城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若是我这边坚守几日,战事就会泄露出去,他们没法跟朝廷交待。‘
高元良有些明白了:‘所以,宁远卫最佳的选择,就是与咱们野战,一战打垮团山军?‘
张力微微颔。却不说话,眼睛死死盯住了堡墙下集结完毕的宁远军队。
堡墙下的祖泽溥有些郁闷,原本以为团山军会出来伏击自己的一万大军,可是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一直到了团山堡跟前,才现张力压根儿也没挪窝。
自己是打着广宁巡抚戴健的旗号前来的,戴健和赵公公却打死也不愿意参战,只说在宁远卫城中摆好了庆功宴等着自己。
‘妈的,这俩龟孙子!‘
祖泽溥低声骂了一句之后,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这团山堡的堡墙明显经过了修缮,比之前坚固太多了,攻城?
自己也没有带攻城器具,怎么攻?拿命去填么?
宁远卫的红夷大炮都是固定在卫城城墙上面的,也不可能拆下来。千斤佛朗机太笨重自己也没带,只有一些轻型的弗朗机炮,这又如何攻得进去?
云梯可以临时赶制,难道真的要蚁附攻城?
祖泽溥有些进退维谷了,虽然兵力他这边占优势,但是一万人若是没有重型攻城器械火炮的话,去攻打二千人的坚城,压根也算不上什么优势。
他的计划本身就是吸引张力出城伏击,对机动力要求很高,重型器械都没有带。
张力不上当,当乌龟,这就很棘手了……
一时间团山堡内外显得气氛相当诡异,两支大明军队剑拔弩张,却又没有立即展开厮杀。
局势还在对峙,木头却有了新的工作。
张大人要求所有团山军兵士提水上到堡墙,然后从墙头顺着墙砖往下淋。
气温已经是零度以下,很快堡墙就结出了冰渣子,湿滑无比。
木头带着本小旗的人,已经堡上堡下跑了三趟,自己防区这一片堡墙尽数都结了冰,根本攀爬不了。
一番折腾过后,身子骨也活动开了,木头甚至解开了衣领,大口地喘着粗气。
木头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东西两个箭楼上的那两队操千斤弗朗机炮的兵士,他们才是整个团山军中待遇最好之人。
操炮手月饷十两--张大人可真舍得花钱呐!
不过操炮手危险与责任也是比自己这样的火铳手大很多。自生火铳目前还没有炸膛的例子生,火绳枪有,不过最多也就是受伤罢了。
但是弗朗机炮一旦炸膛,操炮手那一定被炸的尸骨无存。
另外张大人对射击要求也比较严格,要求一里以外,三炮中一。
也就是三成的命中率,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以前宁远卫中也不是没有千斤佛朗机,只要开炮的方向正确,打中打不中都无所谓,打十炮总有一两炮能打着人吧,尽量往敌人密集的地方打就是了
可是张大人这里却不行,炮弹必须要落在一里外他画的石灰圈子中间,三中一。达不到的操炮手,随时淘汰。
虽说自己这自生火铳队要求也是三中一,但是打枪比**的精度高多了,三中一的标准目前火枪队基本都能达到。
一想到这,木头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张大人过段时间不会要求二中一吧,那可是太难了……
对峙,团山堡前双方紧张地对峙。
似乎谁都不想先说话,这种事儿摆明是大明内讧,又要怎么说?
若是谁先开打第一枪,那就好办了。
张力对开第一枪没有丝毫兴趣,很快堡墙上传来了阵阵肉香。
张力竟然在堡墙上支起数口大锅,给兵士们煮起羊肉汤来!
堡墙下宁远卫的兵士又冷又饿,堡墙上团山军喝着热滚滚的羊肉汤,笑嘻嘻地看着城墙下的那些‘同僚‘。
祖泽溥看得火冒三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张力,吾必手刃汝!‘
祖泽溥大手一挥,召集一名传令兵上前:‘立刻喊话,就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