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宁寂静的院子里此时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尖利的呼喊。
丽华娜站在桥上,看着那在池中扑腾的人,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红艳的嘴唇扬了扬。
等画媔的呼声透过假山传到她耳里,神色中才有了一丝慌乱,却也是转瞬即逝,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扶着一旁的丫鬟,便要下桥离去。
却被闻声赶来的梅知雨碰了个正着,目及桥上的人,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几近黄昏,这女人,怎么也在这里,方才是盏雪说好像听见了画媔的声音,她们才急忙赶了过来。
“扑通~”
一声响亮的落水声传她的耳中,来不及管眼前的丽华娜,梅知雨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桥。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那布着苔藓的水面,此时正浮着两个人,一个是画媔,一个是她那痴傻的娘。
饶是她再不懂这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该明白了此时发生了什么。
梅知雨想都没想,便从桥上一跃而下,池水不算太凉,可却很深。
再加上许久无人打理的缘故,池的水草交错缠绕,稍不注意,就会葬身于此。
画媔用尽全力将白氏的身子托起,想要拉着她往岸边游,可一心想着那破蓝布包袱的白氏哪肯乖乖配合,发了疯般的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渐渐地,画媔感觉她的身子越来越重,身上的力气也快用尽,脚腕上缠绕的水草让她陷入了绝望。
却还在用着最后的力气托起白氏,挣扎间,她一连闷进去好几口池水。
一些进了她的胃里,一些则呛进了她的胸腔里,原本清晰的神经也变的有些滞后。
原来,这就是溺水的感觉。
弥留之际,她隐隐约约间看见了知吱那张熟悉的脸。
梅知雨跳下水后,身体本能的反应便给了她惊喜,她原是不会游泳的,无脑跳下来全是因为昏了头。
可现在这具身子在水中,灵活万分,想必是原主会这项技能,可那日,她在汤池中,为何没有感觉。
来不及多想,她她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浮萍上飘着的那蓝布包袱捡了回来,然后使出吃奶的劲朝画媔游了过去。八壹中文網
石桥上,丽华娜还站在那,余光瞄见园中修长的人影后,眼中立马涌上了一层雾泪。
一旁的丫鬟深得眼色,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好的丝帕递了过去。
“在哪?”
俞时节迈着大步,脸上皆是忧色,一遍又一遍的问着盏雪,恨不得此时的自己立马闪现过去。
盏雪只得踏着快要跑起来的碎步才能勉强跟的上她家王爷的步伐。
“就在那石桥上。”
两人谈话间便上了桥。
丽华娜正捂着手帕,红着眼眶,语气有些怯懦与难过。
“王爷,姐姐她…”
瞧见来人,便移步想要靠过去,后者则是岔开身子,嘱咐盏雪去请医官,看都没看丽华娜一眼,便也跳进了池里。
盏雪得了吩咐,瞥了眼身旁假惺惺的人儿,头也不回的下了石桥。
月光似玉,一转眼便入了秋,平时静谧的王府,今夜却充斥着一声又一声的阿嚏声。
梅知雨坐在榻上,捂着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脸上虽有些苍白精神看起来却是不错的。
她有些尴尬的看着屋里的三个医官老头,随后憋一抹善意的笑,向一旁坐着的脸黑男开了口。
“那个,我没啥大事,时候也…阿嚏…要不就让老头们…不…医官们…”
“…阿嚏~”
“回…回去吧!”
这男人大晚上的把一群老骨头折腾到这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何况,他是不是忘了,她自己就是医生,又怎会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病。
梅知雨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俞时节的脸色又凝重了些许。
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疾,但若是落了病根,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有些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有些人,他也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听话,让他们再给你瞧瞧。”
男人的话一出口,梅知雨就感觉她此刻打喷嚏的问题被治好了,这么温柔体贴悦耳的青年男音,上一次听,还是在某个电台里。
后来发现是位自称八块腹肌的重量级主播选手后,她再也没有光顾过那个电台。
可现在,眼前的大帅哥嘴里就生出了这样的声音,她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花痴女。
重要的不是后面的词,而是前面的词。
此时不装更待何时,她又想起丽华娜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又窝起火来。
上次放过了她,这次竟还变本加厉,把主意打到她娘身上了。
切,不就是装绿茶麽,姑奶奶我那么多白莲花剧可不是白看的。
咽了咽口水,小嘴微启,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娇滴滴的开了口。
“那就全听王爷的安排~”
她话音刚落,男人冰凉的大手就落在了她额上。
触碰间,她仰着头,很乖巧的静着身子,任凭男人的大手在她的额上摩挲。
透过衣袖间的空隙,她只能看见俞时节半边高挺的鼻梁,温润的眼眸,和那冒出头的胡茬。
一瞬间,便晃了神。
在女人的额上探了许久,他又将那只留有余温的手放上自己的额,再三对比下,才确定她没有热症。
可若是没有热症,方才又怎会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用那般眼神看着他,还用那样的语气回他的话?
不得思索,俞时节正准备招呼医官过来,一抬头就瞧见了身旁人儿正望着他,呆呆发痴。
心中不免又有些着急,莫不是,伤到了脑子?
若是梅知雨晓得男人此时心中所想,恐怕又是一句国粹招呼上来了。
她回过神时,手上已经盖上了丝帕,那名能当她爹的医官正跪在地上为她把脉。
等级卑贱,永远是时代越不过去的坎。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到了中学时代,填过的那一份份调查表,她总是会在父母那一栏填上无。
于是乎,就算她乖巧听话,刻苦努力,也都是被安排在教室的某个角落。
不公,有时会让人变的疯狂,有时也会使人变的坚韧。
也许,她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