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的柔与剑的刚,配上女人独特的身姿,引的在场之人,个个皆目不转睛。
鼓声渐消,殿中之人无不高呼叫好,无人注意,柳牧阳身旁的柳丞相眼里的震惊,他张了张嘴,吐出来的声音却淹没于音律中。
琴声顿起,台上的人又从琉璃袖中抽出桃粉面纱,挂耳遮面,手握利剑,红绸舞绕。
柳丞相望着台上的那抹身姿,心中燃起一丝激动,思绪拉到二十五年前。
那时,他不过还是初战告捷的柳家少将军,血气方刚,行事鲁莽。
秋战后的一日,他回了府,求父亲将军中一万将士拨给他练,他还记得父亲当时说的话。
“吾儿愿训兵,不是不可,但需有一应。”
“父亲所说何应?”
“择日,与白家嫡女完婚,不知吾儿意下如何?”
“全凭父亲安排。”
那时的他,一心只有疆场上的肆意,那曾考虑过娶妻生子,所以,无论与谁成婚他都是不在意的。
更何况,娶了白氏,既可以从了爹爹的愿,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练兵权。
这门婚事,便在如此境地下成了。
不出月余,他便成了有妇之夫,可他们的生活一开始并不顺人意。
他知道白氏对他有意,整日里端茶倒水,照顾起居,细致入微,可那时的他,心中却是无丝毫儿女之情,一心只想成为像征远大将军那样的人。
久而久之,为了逃避白氏对他的情意,他呆在军营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春日到冬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太苑二十一年,他随父出征漠北,身中数箭,险些丧命,医官用了三天三夜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烧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趴在他床榻边,发丝微乱,眼窝青淤的她。
他还记得,她红着眼,挂着泪,面上却欣喜万分的样子,也就是在那天,他明白了什么叫夫妻一体,牵肠挂肚。
那年冬天,他在榻上一躺就躺了四个月,百日里的时光里,她总是陪在他身边,给他喂药,换药,将自己喜欢的话本子读给他解闷。
似乎从来没有将成婚两载来,他对她的冷漠放在心中。
他曾问过她:“你可曾后悔嫁于我?又可曾恨于我?”
“未曾悔过,更未曾恨过!”
他只记得她淡淡一笑,吐出这句话,而后却红了眼眶,停了喂药的手,泪流满面。
她一哭,他的心便一绞,那种感觉似乎比利箭刺破皮肉的痛还要厉害一些,掺着些许心慌,悔意,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和无尽的委屈。
那一刻,他心中的某处柔软似乎被触动了。
她在他怀中,小心翼翼的,怕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你可知道,从我来到柳府,与你相见的日子一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就连…就连回门都是我一人去的…”
“你整日忙于军营,就连休沐,也未曾回来看过我一眼。”
“可我曾未想过,当初,如此…”
她将心中的委屈全都倾诉了出来,若是放在往日,她是不敢的,可如今,他温暖的怀抱,给了她极大的勇气。
她以为他会发火,斥责她不懂事,亦或是,将她赶出屋门。
可,这一次,他没有,她只能感受到头顶发丝的摩挲感。
也是从那日起,他夜夜留宿于她的房中,后来,干脆直接将书案搬了过来。
他读书,她研墨。
再后来,便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父亲,父亲…”
柳牧阳的唤声将柳丞相的思绪拉回,他望着自己的儿子,木讷的笑了笑。
“父亲,你…”
后者则感到有些奇怪,抬眸间注视着他父亲红了的眼眶。
柳丞相见儿子这幅模样,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温热的泪布满手掌。
不知何时,他竟流泪了。
恍惚间,他又将视线投在那台上的人身上,琴声止,舞步停,梅知雨摘了面纱,朝皇上皇后行了礼。
“白…华…”
柳丞相望着那与昔日人儿十分相似的身影,喃喃自语。
“父亲,什么?”
柳牧阳探身凑近了些,想听他父亲说了些什么,却一句都没听清,只得开口问道。
“定安王妃,此舞英姿飒爽又不失柔美,可有雅名?”
皇后看了眼殿下变了脸色的梅安艺,随后问道。
梅知雨不假思索,行了礼,回道。
“此舞,名惊鸿!”
“好名字,好名字!”
从宴会一开始便未曾说话的皇上此刻开了口,言语间皆是称赞。
见皇上都开口夸了梅知雨,殿中人皆附和些溢美之词。
听了此舞的名,柳丞相心中更笃定了些。
“牧阳,你可知方才台上那女子?”
柳牧阳见父亲问到了梅知雨,也是万分惊奇,莫不是知雨妹妹跳的舞,把他爹这个老头都迷住了?
“回父亲,不仅知晓,还甚是熟络。”
闻此,柳丞相侧了身,将心中所疑所猜说与了身旁人。
“父亲,你是说…母亲…”
柳牧阳此时面上的震惊与喜色丝毫不输方才柳丞相脸上之色。
他扭头看了眼俞时节身旁的女人,眼底有了些说不出的希望。
若真如他爹所猜,他娘还…
“此等场合难以开口,待明日你与爹爹亲自去一趟定安王府。”
“是!”
柳丞相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的看向定安王府席位,心中情愫难以明了。
是与不是,明日便知。
杯盏推敲间,一宫女的惊呼声传遍殿中。
“太后…太后…太后…”
“太后娘娘晕厥了…”
此话一出,殿中皆乱成一团锅,离太后最近的两个宫女,哪见过这等场面,此时只敢跪在地上,却不敢伸手。
离太后最近的皇上最先反应过来,口中一边呼着:“传太医。”
一边伸手企图将跌倒在地的太后扶起。
“蠢货,还不帮忙!”
他一人自是难以扶起身材臃肿肥胖的太后,又瞧着身旁的太监没点脸色,便出声骂道。
两个太监得了骂,这才着急忙慌搭了手,三人一起,总算是将太后扶上了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