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裴镜凌的“控诉”,任厉无法反驳,但也不想顺着他的话下去。
难道要他跟裴镜凌说“我确实不该管你见谁,不关我的事,你是对的”这种话吗?!
想都别想。
任厉也没管裴镜凌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那力度对他来说简直像小猫在踩奶似的。
只是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他的眼泪,声音低沉轻缓地说道:“裴镜凌,别哭了……”
但是任厉不停用手指给他抹眼泪,裴镜凌眼泪也不停。
裴镜凌不说话了,手轻轻在他肩上敲着。
他也不痛哭,就低垂着眼眸,委屈地吸着鼻子,默默掉眼泪。
看着裴镜凌这副模样,任厉心里越发收紧,简直手足无措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会给他擦眼泪,不停说着“裴镜凌,别哭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之类的话。
等到裴镜凌把捶打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任厉哄的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了。
任厉捉住裴镜凌的手,低声道:“裴镜凌,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你的。”
裴镜凌哽了哽喉咙,没有说话。
也没抬起眸看任厉。
任厉懊恼的要命,心里早就把刚才说话暴躁的自己给批判了几百遍了。
真是发了疯了,刚才竟然没好好哄他,还把他惹得更伤心了。
秦舒宇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他们,这几分钟里,任厉的词就没怎么变过。
以前厉哥哄小精灵不是挺会的么,现在怎么跟词穷了似的,还一直连名带姓的喊人啊。
摇了摇头,小声“啧”了一声,厉哥这不仅是失忆了,这是连情商都没了啊。
任厉敏锐地捕捉到了秦舒宇的嫌弃,转头看向秦舒宇,眼神阴骘地恨不得把视线化为实质,从秦舒宇身上刮下一层血肉下来。
语气里充满了冷飕飕的威胁:“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秦舒宇:“……”
不是,搞清楚,这是我的地盘哎,ok?!
自己这个执行官怎么这么没有排面啊?!
但是目光接触到任厉那冷酷狠戾的双眸,秦舒宇咽了咽口水,嘴角扯动着,什么都没说地退出了客厅,到旁边的偏厅里去了。
裴镜凌也趁机从任厉身边挪了挪位置,背对着任厉,抹了一把眼泪,平复着心情。
他真的没这么脆弱的。
大概是刚才回忆了太多过去的事情,好的坏的,都堵在心里,太憋闷了,他需要一个渠道发泄一下……任厉的话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笑的太久了,他也会累的。
任厉手心一空,转头看到裴镜凌背对着自己,一个人蜷在沙发角落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时不时还吸吸鼻子,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
任厉冷戾的眼神瞬间就柔软下来了,也朝裴镜凌那边挪了挪,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裴镜凌,别哭了……”
裴镜凌本来都快要好了,又被任厉这么轻言温语的安慰给弄得鼻头一酸。
瘪了瘪嘴,忍住泪意,嗓子里像是带着水汽,瓮瓮地小声说道:“你现在别跟我说话……”
委屈的时候,越安慰越想哭。
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就会好了。
任厉却以为是自己一贯笨拙的安慰,让他都不想理自己了。
微微怔愣,蹙着眉看着只留个背影给自己的裴镜凌。
抿紧了唇,攥了攥手心,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迸显,心里似乎在挣扎什么。
沉默了十几秒,重重地叹了口气,伸出手,一手揽住裴镜凌的腰,一手穿过他的双腿,直接把他抱了过来。
突然被抱起来,裴镜凌吓了一跳,下意识挣了挣,但是却被任厉直接强势地按在了他的怀里。
任厉把裴镜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看着裴镜凌的脸颊,抬手轻轻擦去透明的泪痕,轻咳了一声,语气有点生硬,结巴地哄道:“镜……镜、镜凌,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惹你哭的……我不该那么凶你的,对不起……”
裴镜凌抬起眸,水光闪烁的眼眸眨了眨,下眼睫都被眼泪打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白皙的皮肤上,眼尾被潮红浸润,鼻头也有些发红。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湿漉漉的水美人。
他瘪了瘪嘴,嗓音微微喑哑,皱着眉小声道:“我叫镜凌,才不叫什么‘镜镜镜凌’呢。”
带着鼻音的腔调软糯糯的,尾音听起来委屈又娇气。
任厉听的心都快化了,心里那一点对自己主动亲密的动作的不自在都消退了不少。
看裴镜凌还肯跟自己说话,眼泪也不继续掉了,终于舒了一口气。
把他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顺着他说:“好、好,叫镜凌。”
粗粝的指腹把裴镜凌眼睛周围还未干的泪珠擦掉,轻声道,“镜…凌,我们现在都冷静下来,好不好?”
裴镜凌乖巧地被任厉抱着,抬手勾住他的脖颈,用嫩生生的脸颊轻蹭了一下他的侧脸,还算满意地轻哼了一声。
有人哄,就又变成了娇气的猫。
任厉抱着自家的猫,大掌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
都没说话,默契地给对方一段时间稳定情绪。
两个人毕竟在平时都是足够理智和冷静的人,不管是真的释怀了、还是为了当前情况强制压下情绪,至少重新恢复状态用的时间并不长。
任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裴镜凌的眼眸,沉声道:“我首先自我反省,我承认我刚才的语气确实有点太凶了,不该在你伤心的时候还那么吼你。”
声音低了几分,“……而且你对我的‘控诉’也确实没错。”
“但是……”
裴镜凌认真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任厉抿了抿唇,表情认真了许多,沉声道:“但是……我就是不想你瞒着我来见别的人,特别还是和你关系很好、但是与我无关的人。”
——关于你,别人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就当是我过分吧,即使你告诉我要和谁见面,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我都不想让你去。”
顿了顿,自嘲地轻嗤了一声,“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无理取闹,但是现在想想,好像我也是一样。”
裴镜凌没说话,但他品出任厉话里宣示占有欲的意味了,眼神温柔,嘴角勾了勾,露出浅笑。
任厉看着他被泪水浸润过、仿佛变得更加清透澄澈的温柔瞳眸,本来因为吐出真心话而加速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几分。
还是感到了一阵窘迫,轻咳了一声,严肃地说道:“好了,该你了。为什么要骗我来找他?认真地跟我说,不许再撒谎!”
裴镜凌语气乖巧地说道:“就是知道哥哥会吃醋……所以我才瞒着你来的嘛……”
“我和宇哥……”被任厉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屁股,裴镜凌立马改口,“我和秦舒宇就算的上是认识,也不算是特别熟。但是他都来专门找我了,我想着也要礼尚往来,总要在游戏结束之前,抽个时间来找找他吧?”
任厉依旧表情淡漠,淡声道:“没见过你对谁这么热情过。”
裴镜凌轻笑了一声,手臂稍稍收紧,脸凑近了些,带着湿气的鼻息喷洒在任厉的面上,低笑道:“我两天都没理他诶,这也算热情啊?”
“那我对厉哥哥这样的算什么?”声音喑哑了几分,暧昧地笑道,“情热么?”
任厉往后仰了仰,拉开一点距离,脸上严肃的很,无奈地说道:“别闹,好好说事情。”
裴镜凌笑了笑,退开了距离,继续说道:“而且哥哥不也推出来了?他是这个副本的执行官啊,叙叙旧的同时顺便套点信息不好吗?”
任厉冷哼一声:“所以你套到信息了?”
裴镜凌乖巧一笑:“这不是哥哥来的太快……还没来得及么。”
任厉看他卖乖的笑,都已经快要免疫了,懒得说他了。
看着他还有些许泛红的眼眶,沉声问道:“那你怎么哭了?”
“聊起一个我和秦舒宇以前关系很好的人了。”裴镜凌顿了顿,低声道,“他出事了……我很想他。”
裴镜凌的语气温柔又怀念,眼神也很真诚,任厉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确实没说谎。
心里猛地一跳,微微蹙眉。
不是吃醋,而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奇怪情绪涌入脑海。
……也许是这个“他”已经“出事”了的缘故吧。
任厉沉默了几秒,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想再过多提起,怕再惹的裴镜凌伤心。
只是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裴镜凌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也没多说。
任厉又扫了一眼裴镜凌开了扣子的衣服,转移开话题:“那衣服呢?”
声音低了几分,微愠道:“这又是叙什么旧,还要解衣服扣子?!”
裴镜凌立马坐直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保证绝对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任厉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别想含糊,说具体的。”
裴镜凌挠了挠脸,指了指桌子上的茶,说道:“唔……我喝了茶,那个茶太烫了,我有点热,就开了扣子散散热。”
任厉双眼眯起,暗含危险:“是吗?”
裴镜凌点了点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大眼睛特别无辜地看着任厉。
跟任厉一暴躁吼话,裴镜凌就知道他在说反话一样——裴镜凌一卖乖装无辜,任厉就能看出来他在撒谎。
而且都打算死不承认的那种。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们在对方面前撒谎,其实都没有什么必要……
任厉也知道裴镜凌的德行,问又问不出来,只能再捏住裴镜凌的脸颊狠狠搓捻了两把:“小骗子,死不悔改。”
裴镜凌任任厉搓揉,眨了眨眼,语速飞快地说道:“厉哥哥,我们就别纠结这些了好不好?既然都已经到执行官的家里来了,我们还是赶紧抓紧时间问问游戏相关的东西吧?”
还不等任厉开口,裴镜凌反手就把秦舒宇给卖了,对着偏厅喊道:“秦舒宇,你出来,我们有事跟你说。”
在偏厅的秦舒宇听到裴镜凌喊他的全名,微微觉得有点怪异,但也没想太多,从偏厅里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任厉的怀里抱着裴镜凌,脸上露出笑,坐到对面,挑了挑眉,笑道:“哄好了啊?”
任厉还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裴镜凌太过亲昵,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既然要说正事,就下来乖乖坐好。”
裴镜凌知道任厉的性格,虽然很不舍得,但为了逃开他对自己的提问,乖乖地坐到沙发上。
秦舒宇还笑眯眯地准备要给他们倒茶呢,还没站起来,任厉冰冷的视线就直直投射过来,把他吓得一颤。
连忙看向裴镜凌,裴镜凌朝他轻笑了一下,秦舒宇还没放下心,他清冽的声音就传来了:“私人的事情解决了。执行官,接下来我们该说说游戏的事情了。”
任厉本来就不喜他,更何况他还不清楚衣服扣子的事情原委,心里更有火了。
漆黑的眼眸如同无机质的黑曜石一般冷酷地看着他,冷声道:“执行官,游戏里再设置一个游戏,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