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赤衣貂寺将手中的圣旨轻轻一抛
那由青玉为轴的金黄色圣旨便悬于虚空,散发出一道道金光。
金光浮现,隐约可见一尊白玉螭虎在其中若隐若现,一颗颗金色的文字浮现在殿宇上方,令在场众人俱都双手持玉笏,躬身行礼。便是两位龙王以及那陈家家主陈探圣亦是如此。
唯独有方才还坐在红椅上闭目养神的姜白石此时终于睁开眼睛,他脸上也多出一些诧异。
可那诧异也不过转顺即逝。
这位执宰大伏许多年的老人上前一步,想了想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大柱国苏厚苍身上。
今日始终无言的苏厚苍眉宇亦有舒展,他朝着姜白石摇了摇头,笑道:「圣君不曾前来,便由首辅大人诵读救封圣旨。
姜白石并不推脱,却只见这位不曾修行的老人招了招手。
天上那份青玉圣旨顿时落入他的手中。
此时这太乾殿中,几乎汇聚了满朝文武。
便是南国公、褚国公两位国公也在此列,其余受爵的老臣、清贵的散官散将、文翰之官、清史台言官,又有全程诸如六部尚书、各司中正、御史大夫等等诸多大伏文武都低头躬身听旨。
可哪怕是这些向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贵人们,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为君者,臣下有功,自当赏赐。
可是赏赐之法却还要仔细斟的,最忌讳的便是步履太过匆忙,使之后封无可封!
陆景功高不假,可他之前并无官身,年岁又太过幼小,不过刚刚及冠,此时封他为国公,那往后若他再立下大功,又该如何赏赐?
任凭这些大人们如何无法理解,那圣旨上的册封制命,已然自从太书阁首辅大人姜白石口中道出。
「圣君敕谕陆景,泱泱大伏四甲子,少年辈出,然鲜有功于亿万生民者!陆景南风斯玄、俊于容,敏于才,盛于元神、武道,年少以有先生之实,为皇子少师。
时有呼风唤雨之功,此功可传千秋万世,可立碑立祠。
此肱骨少年,当食天禄,今封陆景为景国公,景者!景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封远山道太华城为景国公邑城,食邑八万户,由工部尚书周兑于养鹿街兴建景国公府,容景国公纳门客二十人,收护卫军三百人,加黄金二十万两,一品宝丹一颗、一品东土山精八百斤、天禄火种一颗,一品玄功一部。
披白玉螭虎朝服,盖圣君六望。,
远山道太华城,食邑八万户!
兴建景国公府、赏赐诸多财宝,身上披白玉螭虎朝服……
姜白石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又字正腔圆,可偏偏这些声音便如同一道道雷霆一般,炸响在这殿宇中,炸响群臣的耳畔。
令在场这些官吏更加不知所措。
此乃……厚赏!
大伏建国二百余年来,不过只出了十八位国公。
延续至此朝,便只有南国公、褚国公二人尚在玄都中,除了这两位国公之外,尚且还有一位夏侯国公此时还远在西域,辅佐长公主。
满朝文武,在这与北秦连年的战事里,大伏国公也不过区区三位。
而今日,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却得了「景」之一字,受封景国公之位……甚至食邑八万户,身披白玉螭虎朝服,这实在令他们心绪不平。
东海龙王敖寒关、南海龙王风住壑也都站起身来,这两位前来太玄京兴师问罪的龙王此时就站在人群中,眼见许多大伏朝臣此时俱都向陆景行礼祝贺,一时间终于反应过来……
「看来大伏圣君对我龙属亦有不满。
风住壑思绪及此,忽然惊出
一身冷汗。
敖寒关正皱着眉头,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景,脑海里突然传来风住壑的声音。
不过二三息时间,这条灵潮之后才继任东海龙王的真龙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两位龙王对视一眼,不知他们做何打算,却隐约可见他们眼中还含着深刻的担忧。
那一位端坐帝座许多年的圣君在近些年来看似昏庸,无为而治。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圣君依然是那位崇天帝,仍然是那位梦中游仙境,端坐天上帝座三百年,百万仙人于帝座下俯首的不世君王。人间多磨难,却并非一世之过,再加上天上有仙人服饰,地上又出了一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烛王,似乎令崇天帝隐去了光芒,可崇天帝之锋锐即便数十年不曾绽放,依然令两位龙王遍体生寒。
于是这两位龙王不再去看陆景,他们俱都转身,朝向帝座,静静等待崇天帝来临。
「看来在圣君眼中,五方海龙属还不如陆景重要。」
活。、里再给他三五载光阴,只怕天下龙属就要仰他鼻息而
只可惜这陆景已然成势,当下也许只有太冲龙君布局,亦或者那位烛龙出手……」
风住壑思绪闪烁,却终究不愿再去看陆景。
而那陈家家主陈探圣全面露异色。
「青玉轴,食邑八万户,门客二十、护卫军三百,还有那诸多的赏赐。
陈家家主面色难堪,眼神有些僵硬,等到首辅大人姜白石诵读完那圣旨,众人躬身接旨之后,他心中忍不住自言自语:「少年立功,却封为国公,这未免太过了些,治国如烹小鲜,若是火势太大,往后必定封无可封!」
一旁的季渊之似乎看透了陈探圣眼中的难看,他微微侧头,眼里有些惋惜,看着陈探圣道:「探圣公,你且仔细想一想,以陆景的功绩,便是封一个国公又能如何?
我素知河东世家与书楼的理念之争,可君子之争,应当以道义为目的,应当使用道德之手段,守道德之规,即使要争,也要持礼而争。河东世家先是派遗杜若杜衡二位家主前往河中道,探圣公又亲自前来太玄京,以自身大儒之名责问陆景,这实在是……」
季渊之说到这里,闭口不言,沉默下来。
一旁清史台大儒李慎却忽然冷笑一声,直接了当道:「和陈家家族所为,实在有辱大儒二字。
却不知陈家亚圣何时才能参悟学问,自闻圣崖出关,也许只有他早日出关,河东八大世家才会体面上一些,否则所谓儒道世家难免变作无耻之家。」
「李慎!」
陈探圣正要说话。
一旁原本正在沉思的陆景,似乎被季渊之与李慎的话惊醒,他微微侧身面向陈探圣,嘴角露出些许笑容,笑道:「方才探圣公曾与我说过,君子读书,当持礼而行,当知天地君亲师,当知君臣二字。
?」」的年一的的越目」」既如此,球星公见我这一位新任的国公,又为何不行礼
「陆景,少年得名而骄,因功而纵,不是一个好兆头。
陈探圣微微拂袖,同样侧过身去,不愿看陆景。
陆景似乎想到什么,对那陈探圣道:「知礼而不持礼,知功而不敬功,于天下生民有益而不谢……
河东世家千年传承,不过如此,文翰公陈探圣,也不过如此!
「此乃……我陆景对于河东世家、对于探圣公的品评。」
品评二字出口,季渊之、李慎目光忽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在朝文官俱都静默不语,甚至忘了祝贺陆景。
反倒是陈探圣面色微变,这位原本还持有几分气度的世家主猛然间大怒,道:「陆景!你何德何
能,也敢品评我河东世家,品评我陈探圣?」陆景随意一笑,不理会已然有些歇斯底里的世家主。
殿宇中再度变得冷清。
陈家家主回过神来,脸上的异色越发浓重。
「品评、品评!」
陈探圣额头终于冷汗遍布。
他忽然意识到此时的陆景已然不是一位寻常的十八岁少年。
陆景身上有太多的光环,他拯河中道于大灾祸,令数千万河中道生民有了归家的希望,令天下百姓有了吃饱肚子的希望,令河中道不再成白骨之地……
呼风唤雨的权柄之下,陆景在这天下的名望,只会越来越高,高到……无以复加!
除此之外,陆景依然是最为年轻的国公,十八岁的国公从古未有,又是书画双绝,三试魁首,他那一纸人贵三千言也会因他身份拔高,而更广为流传,也许会将陆景的名望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样的人物,于这天下,绝不缺拥趸,更不缺崇敬他的人。
如今陆景做下这等品评,朝会之后,陆景方才那番话将如白鹭一般自太玄京中散开,飞往天下四方。
「陆景名头正盛,他对河东世家、对我的品评,将和那册封国公的消息一同传遍天下!
陈探圣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偏偏是一位少年,竟然有可以撼动世家声名的气象,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门外那西域弥国年轻的弥生王以及舞把将军,有些好奇的看着陈元都。
这时的陈元都也面色苍白,低头不语。
自陆景杀尽西云龙宫之后,他击打登闻鼓开始,河东世家与书楼的理念之争似乎已被摆上台面。
只是陆景呼风唤雨之后,河东世家就已落入下风……
可今日,陆景得封国公,他这一句品评便如同一把血淋淋的长刀,出乎意料却又轻而易举的刺入河东八大世家躯体中。于是,陈元都的目光不由落在大柱国苏厚苍身上。
苏厚苍曾经也是河东世家公子,也许会……
可紧接着,陈元都便看到苏厚苍眼里带着欣慰,注视着陆景腰间呼风唤雨两把刀剑。
这两把刀剑,是苏厚苍得自阳劫海。
「倒是找到一位好主人。」
苏厚苍浑然不理会陈元都的目光,心中自言自语。
正在此时,殿外已然破晓,在那破晓的晨光中,一位黑衣的青年独身一人缓步走在宫道上,来临太乾宫。众人肃然起敬。
圣君,上朝了。
陆景想了想,刚要侧身步入众多朝臣中。
一旁的季渊之却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有李慎轻声道:
「先生,你如今是国公之身,这朝堂中能站在你前面的,便只有太子、大柱国、首辅大人三人。
「便是几位皇子包括七皇子在内、少柱国、南国公、褚国公也不过与你同列。」
陆景不曾犹豫,他向季渊之、李慎恭恭敬敬行礼;「晚辈谢过两位先生。
先生之称看似寻常,在儒学中却代表着极大的礼敬。
季渊之显得有些意外,眼中含笑道:「我听陆景先生方才话语,还以为先生少年得志,难免疏狂。」
陆景笑着摇头:「需锋芒时露锋芒,需疏狂时露疏狂……可既然是读书人,却不该抛却谦恭二字,需持礼时自然要持礼。反之岂不是如同豺狼一般,得志便猖狂。」
季渊之与李慎对视一眼,俱都点头。
「十八岁之年由此明悟,以霹雳手段对小人,持礼对先生……书楼教的很好。
」
二人看着陆景一步步走向前列的背影,李慎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陆景气骨分明,气魄锋锐,便是修成的剑魄也以无畏为名。
这般少年若能持身而上,对人间自然大有裨益,可他终究太过年轻,若稍有不慎养出心魔,只怕又是一位毅然离开太玄京的剑甲。季渊之神念流转。
李慎沉默二三息时间,道:「我却觉得陆景要比那剑甲商昱要好上许多。
那剑甲是因为其姐身亡,不愿再信这大伏满朝文武,更不愿信太玄京,这才离京而去。
他在太玄京中,只信他的姐姐,只信圣君。
可陆景不同,陆景在这太玄京中有颇多羁绊,他看似气性清冷,但看他所作所为却是一副热心肠,并非绝情绝性之辈。既然他在太玄京中有这般多的牵绊,又如何会离开太玄京?」
季渊之想了想,颂首道:「但愿如李慎先生所言。」
「再长些年岁,希望他成为天下的第十魁首,身在太玄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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