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的官差,在这种荒郊野外,鸟拉屎都觉得荒凉的地方,却都是放心的打起瞌睡来。
因为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心里有数了,这个队伍基本都是怂货,这一路走来,他们也很辛苦的好不好,能睡不睡那是傻子。
而祝家三房的几个人,因为体力不支,实际上跟大部队是拉了一段距离的。根本没到林子里去,而是就地歇息。
官差天黑之前还特意瞅了他们几个一眼。
只是祝家三房的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而且委实身上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看着那模样,指不定就活不过明天了。
弄不好还得出人命,官差也嫌晦气,虽然他们见多了各种死法的,但是,不管你是怎么死的,还是离他们远点比较好,要知道这可是七月半啊,所以官差根本就没当回事。
是以,祝家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基本没人关注,因为一个是距离属实有点远,根本听不见。另一个是,就算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会关心。
祝家的大太太和大老爷被祝厚山撂挑子不干了之后,祝大太太气的暴跳如雷,她没想到这个傻子居然说撂挑子就立马不干了。
行,看她不饿死他!祝大太太气归气,但是真要让她走,她却是走不动的。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匆忙雇了另外一个中年汉子,这个汉子也是为孩子求一点口粮,着实没办法了这才上岗。
可是正常人,谁能跟傻子一样,用生命的力量去拉车?肯定是走走停停,偷懒歇歇,遇见高坡使使劲,实在拉不动还得请他二位贵脚踏一下贱地。
遇见下坡,那简直是放飞了自我,给老两口折腾的,别提这一路多颠簸,多麻烦,多危险了。
所以,祝大太太是真的动怒了,不但祝厚山拉车的口粮不给他,就连官差发放的口粮她也是动动嘴皮子,就有那会看眼色的祝家人很有眼色的给截留了。
所有的祝家人,不谈他们对大房,二房感观如何,却都十分统一的瞧不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祝家三房。
在他们看来,就是祝家最低等的管事,那也是金贵得不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而这祝家三房,却在乡下默默住了十几年。
如果真是祝家血脉,怎么可能混的如此凄惨,他们根本无法想象,那穿着打扮农妇一样的人,那傻了吧唧的人,会是祝家的三房。
所以,被流放的祝家人都有一种心理,我不好,还有比我更不好的,能看着祝家的三房吃瘪,欺负欺负他们,那也算苦难的旅途中一点快乐的事情了。
而剩下不多的人,基本都是受了祝家的牵连,有祝家得体的管事,或者是沾亲带故的亲朋,又或者是祝家的死忠。
这些人,是因为祝家被流放,恨祝家恨的牙痒痒,可是他们却不敢对祝家的人如何,因为祝家还有顾旧在都城,还有姻亲是大官。
而且祝家大房的大老爷,那可是武者,瞧瞧这一路,祝家大太太的派头,那一沓沓的银票就没少过。也不知道是偷藏的,还是人家有靠山。
反正大家是不敢招惹祝家大房的,至于二房,人家的老爷虽然被流放,但是人家指不定还有顾旧呢不是。
所以眼下,刚好有了个正儿八经姓祝的,却不受祝家待见的祝家人,那这些人可不就找准了目标。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打不过厉害的,还不能整治整治傻子吗?所以,这些人对祝家三房几口人,那是各种欺压,侮辱。
总之,祝家三房越凄惨,这些人就越高兴,最后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是因为犯了别的事被流放,被一起押送的,就连他们慢慢都觉得,看着祝家三房被欺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祝家三房即使是死了,也没有人会理会。
人心在流放的途中,都变得冷漠,自私,暴虐,随波逐流。
而这一部分人中,始终有三个人却并没有和这些麻木的人一起同流合污。
这是一家三口,当家的老爷子姓李,他带着儿子李大壮和儿媳荷花,据说是因为手上有人命,这才被流放的。八壹中文網
李老爷子每天冷眼旁观着祝家三房的遭遇,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儿媳妇荷花却是个心善的,她经常偷偷摸摸的给祝家三房几口人拿点吃的喝的。
李老爷子和李大壮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这天也是,等所有人基本都睡下了以后,儿媳妇荷花又打算给祝家三房几口人送点吃食,不多,但是能救救急。
却不想李老爷子突然叫过儿媳妇。
“荷花,你给多拿点吧。”李老爷子抖抖衣服,语气是一贯的冷漠。
“爹?”荷花却以为她公爹说的是反话,也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快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她还去顾别人,确实不应该,当下即刻道:“爹,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去了。”
“你去。”李老爷子抖衣服的手一顿,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
“爹,我,我真不去了。”荷花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捏了又捏。
李大壮在一边削着木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默默的开口,“爹让你去,你就去吧。”
“大壮,我……”荷花迟疑的开口。
“去吧,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李老爷子摇摇头,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
荷花一看,公爹确实是想让自己去,这才把手里的东西又塞进袖子里,“那,我去去就回。”
李老爷子自顾自的把衣服盖在身上,没有说话,倒是李大壮接了一句,“嗯,去吧,没事。”
荷花这才望望四周,一猫腰,偷偷溜了出去。
荷花一时没想明白她公爹是什么意思,可是当她袖子揣着所剩不多的干粮,接近祝家三房几口人的地方时,她反应过来了。
“难道,公爹的意思是,凤她们已经油尽灯枯了?”荷花喃喃得道,心里突然变得十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