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洁突然就把婚给离了,晚上,简简单单就拖了两个拉杆箱回明州娘家。
凝父凝母看见女儿不声不响,收拾了两只行李箱,夜里回来,心里琢磨,是不是她夫妻俩又是吵架呢?
凝洁情知瞒不住,只得告诉父母,说,“我离婚了!”
父母听了,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
凝母叹息了一回,缓了缓,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迫不及待的问,“那你们的房产、存款怎么分割的?”
凝洁淡淡的说,“是我提出离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情愿净身出户的!”
凝母听了不由火冒三说,“你这个死丫头,处理事情也太草率呢!这些年,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忙里忙外,帮助黎家挣起那么大的家业,单单那幢别墅,就值好几百万,你就这样轻易的拱手让与那个姓黎的啦?你这个人脑子坏掉了!”
凝母是个急性子,火冒三丈,在家里暴走,踱来踱去。
她老人家一世争强好胜,哪受得了这口气,急切的打电话把凝洁的三个姐姐找来,分别是老二凝冰、老三凝霜和老四凝凌,这三个女儿都是老太太的得力助手,遇到难事,一呼即应。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凝家没有父子兵,一门女将,同样骁勇。
母女商议着,去黎家大闹一场,因为是姓黎的不会生育在先,看是不是能够把房子要回来。哪怕是分的一半财产回来也好。
凝洁和几个姐姐,虽是一家姐妹,性格却有天壤之别。凝洁性格温柔,几个姐姐则是张牙舞爪,盛气凌人,遗传了母亲强势的基因。
第二天一早,凝洁苦拦不住,母亲和几个姐姐、姐夫便开车去了应店街。
黎钧尽管占据了所有财产,依然是闷闷不乐,他这两天有点魂不守舍,因刚闹离婚,在财产分割上,得理不饶人,占了凝洁的大便宜,虽与凝洁办好了手续,凝洁同意,可她的娘家人未必肯善罢甘休。今天一早,老远便看见凝家一大家人气势汹汹而来,便知是来寻仇的,当下就有些胆怯,凝洁的几个姐姐他早有领教,性格泼辣,发起威来都是“母老虎”,七尺男儿难以与之匹敌。
黎钧情知不是对手,道是好男不跟女斗,只有退避三舍。
凝家母女,哼气叉腰,破口大骂,要黎钧拿出钱来,或者把房子让出来。
两家人相互理论,争了个脸红脖子粗,黎家有邻居相帮,从中解劝,两下纠缠,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得是沸沸扬扬,门庭若市。
后来黎家人报了警,派出所来人,把主要当事人带到派出所,让双方心平气和,各做陈述,民警审理调解,最后总结说,这婚已经离了,黎钧手里有凭有据,离婚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凝洁都签字画押了,怎么反悔?凝家母女骂骂咧咧,犹说地方保护主义,民警偏袒黎钧一方,日后法庭上见…
凝家母女一大家人折了锐气,怒气未消,回转来,又大骂凝洁是个糊涂虫!不晓事理!
凝母怒容满面,忽问凝洁说,“那个男人是谁?”
凝洁也不隐瞒,于是把她和丁黎平怎么相识的、自认为唯美的过程,统统给母亲说了一遍。
凝母一听说这男的是外地的,就把脸一沉,心中不乐,说,“这昌南可是山区啊,简直就是贫困的代名词!”
凝母不死心,再问道,“那个男的经济条件怎么样?”
凝洁说,“大巴车又不是他的,他只是在车上卖票,月薪四千左右。”
凝母一听就泄气了,双眉一锁,说,“这下完蛋了!摊上个穷鬼!”
凝洁还告诉凝母说,“我还比他大三岁呢!”
母亲听了更加惊讶了,道,“这就更不靠谱呢!你这个小弟弟该不会是看上你的钱吧?别看你现在风华正茂,自认为还有几分姿色,女人老的很快的啊!这穷地方来的,该不是是图你的钱!”
凝洁瞟了母亲一眼,待要争辩,想想还是算了,跟老太太是无法沟通的。只一件事难以启齿,不敢跟母亲说起——丁黎平是有家室的。
母亲问,“现在你婚也离了,那你们怎么打算?”
凝洁听说,一时语塞,心里骤然一紧。
老太太机敏,她马上察觉到女儿脸上掠过的一丝紧张,仔细的打量着她,迫切的追问道,“你怎么啦?”
凝洁想,纸终包不住火,只得禀明,说,“丁黎平家里是有老婆孩子的!”
母亲一听,差点气晕过去。本来听见外地的就不高兴,一经细问,才知竟然还是个有妇之夫,老太太勃然变色,走过去就想给凝洁一个耳光,被凝父一把拉住了,劝道,“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能下得了手吗?”
老太太转向老头子,破口大骂,“女儿不听话,都是你这死老头子惯的!”
凝父长叹一声,思绪万千,勾起过往,心事重重。
老太太怒斥凝洁道,“你跟我尽快跟他断了!刚结婚那会,我看黎钧不会生育,早叫你跟他离婚,你是死活不依,耽误了多少青春,到现在,三十多岁的人了、老不老来,少不少,没想到呼啦一下,说离就离了。现在没羞没躁,竟跟了个有妇之夫,竟还怀上了一个野种,走在外面让人知道了,叫我老脸往哪搁啊!”
老太太狂风暴雨一般,把凝洁噼噼啪啪骂了一晚。
这老太太一向足智多谋,眼下遇上这个问题,甚是棘手,一时倒也没了主意。心想,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生米煮成了熟饭”,这夹生饭可叫人怎么下咽啊?
凝母憋在心里的气话还有一箩筐,只是顾忌这小女与别个不同,外表柔顺,内心刚烈,小心眼,爱钻牛角尖,容易走极端。遇事你还不能过份责备,她不爱听,搞不好她一时脑子短路,寻了短见也是有的。
在凝洁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和三姐为了一条裙子的事情吵架,母亲偏袒三姐,责备了她几句,她受不了委屈,想不开就偷偷服了安眠药,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到,“爸爸妈妈女儿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对不起爸爸妈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去了!”
幸好当时服下的剂量不大,抢救及时,才救了回来,作父母的可被她吓得不轻!从此以后,但凡她有错都小心翼翼,谆谆教导。
眼下这个事情,老太太心里有一百个不甘心,一百个不愿意,嘴里碎碎叨叨,却也无可奈何,难以发泄。
却说,四姐凝凌有个相交多年的男性朋友,这些年两人厮混在一起,形影不离,按四姐的话说,他们是蓝颜知己!这男的是家中的常客,常跟随四姐回娘家吃饭。
大家都替四姐夫捏了一把汗,两人形影不离,哪有这样的男女关系。四姐夫难道就不担心头上被扣上一顶绿光闪闪的帽子?
四姐夫老实巴交,倒慷慨大度,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对众人说道,“女人有男性朋友很正常的啊!”
这男的姓潘名青,长得倒不错,自持俊秀,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三十多岁的年纪,也没有成一个家。忽得知凝洁离婚了,不由喜上眉梢,在凝家忍不住拍手叫好,说,“其实五妹这婚早就该离了!”
凝家人正在气头上,回过头,对他侧目而视,不知他何出此言?
他赶紧打住,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自知情不自禁失言了。
其实,潘青对凝洁蓄意已久,他早知道凝凌这个五妹貌美如花,且又会赚钱,娶到她,便是财色兼收。
很多年前,他进入凝家,认识凝洁的时候,凝洁已经结婚了,原以为没了希望,没想到,却有今天。
他目光炙热,直勾勾的望着凝洁,自信满满,好像他时来运转,马上便要成为凝家的乘龙快婿一样。
凝洁却不待见他。
他死皮赖脸献殷勤,不遗余力套近乎,言语肉麻,可把凝洁恶心到了。
他不怕凝洁此时对他恶心反感,男人追女人不就是需要脸皮厚吗!他自信忍辱负重后,终会捕获芳心,在凝洁跟前总有反转过来,扬眉吐气的一天。他有太多泡女人的经验,相信用在凝洁身上也一定合适。
凝洁不胜其扰,直言不讳的告诉他,“我怀了丁黎平的孩子!我离婚就是为了他,不是他,我也不会离婚!你就省省吧!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苍蝇似的,飞来飞去!”
潘青却不以为意说,“可他是有老婆的啊!我爱你,哪怕是你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我是也可以接受的。我还要告诉你,只要你一天没结婚,我便有追求你的权利!”
凝洁被他气得哽咽无语。男人追女人没错,何况他又是四姐的朋友,不好伤他面皮。却又想不通,四姐和他究竟是哪一层关系?
潘青是惯弄风月,对于追女人,颇有自信的,他不怕当头一盆冷水,他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惯会死缠烂打,他想,总有一天他会不知不觉渗入凝洁的内心,将她打动,也许有一天他不在凝洁身边,凝洁反倒觉得空落落的。
四姐也不介意把自己的蓝颜知己极力推荐给妹妹,一味撮合他俩,只要知道凝洁在家,就领着潘青回家吃饭。
潘青衣着光鲜,头发油亮,特意修饰打扮了一番,那模样就像凝家的新女婿。他来凝家从不把自己当外人,开饭了,也不等请,大大咧咧拿了碗筷就去盛饭,也不跟长辈客气,坐上了餐桌,旁若无人,盘子里挑菜,直一筷子,横一筷子。
凝母看在眼里,心里想这年轻人真没教养,当面不好说,悄悄把老四拉到一旁,暗地里责怪道,“你看看这个小潘,一点规矩礼貌都不懂。凝洁是看不中这样的男人。你不要老是把他往家里带,你也别老和这个男人厮混在一起,你一个有夫之妇,不怕别人说闲话啊。”
四姐理直气壮的说,“我和潘青是‘铁哥们’,带哥们回娘家吃顿饭有什么。谁要敢胡说,我撕开他的嘴!”
这老四平时就刁蛮任性惯了,从小便不好管教。凝母也无可奈何。
潘青来凝家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凝洁。只要一看到凝洁,他就打了鸡血一样,凝洁在厨房他就凑到厨房去,凝洁去大厅,他又跟到大厅来,绞尽脑汁前来搭讪几句。
家里来了一个跟屁虫,这叫凝洁烦恼不已,真没想到这烦恼跑到家了,有时候,见他一来,凝洁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这潘青两脚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又踱到了凝洁房门口,两指头轻轻的敲在房门上。
凝洁明知是他,怒气冲冲道,“谁啊?”
他也作声。
两相沉默,凝洁不言,他也不语。
过了一会,门又咚咚响起,敲了两下,又歇一下,又接着敲,凝洁只有当作没听见。
然后,门被不停咚咚咚的敲响。敲得凝洁不得安宁,禁不住开门暴跳出来,大骂道,“你敲敲敲,敲什么敲鬼啊!烦不烦呐!”
凝洁出房门,转身把房门锁上,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外面,饭也不回家吃了。
偶尔,潘青和凝洁迎面碰上也能说上几句话。当然潘青是使出浑身解数,极力的奉承。潘青抖擞精神,一本正经的说,“人家都说你家五姐妹是五朵金花,依我看要数你最漂亮!”
女人都有虚荣心,这个话凝洁喜欢听。但她不会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依然不理他。
然而,潘青这类人阅女无数,是专门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岂瞒得了他。
他见凝洁有着难得的平静,索性接着奉承几句说,“你保养的真好!皮肤细腻又光滑,你姐姐说你今年三十三我真不敢相信,依我看,你只有二十六七岁!”说完,潘青认真的瞅凝洁的脸,发现凝洁的脸上似乎添了几分喜色,他心里就得意了。
平时凝洁冷若冰霜,今天潘青溜须拍马得体,她心情舒畅,居然打开了话匣子愉快的聊了几句。后来,凝洁回到自己的房间,气色不错,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看自己脸上粉若桃花,忍不住照了又照。
女人就是这么爱慕虚荣,听不得男人讲好话、夸赞几句,一下就得意成这个样子了!
四姐急着想撮合五妹和潘青,趁凝洁不在,想试探一下妈的意思,于是,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怂恿潘青说,“你以后不要叫我妈作阿姨了,你就直接叫妈好了!”说完,她格格笑个不止。
潘青听从四姐的话,毕恭毕敬,张口就要叫一声,“妈!”
可还没等潘青叫开口,凝母就连忙摆手,说,“别!别!别!你这老四是不是疯了,常拿你五妹开玩笑!”
凝母叹道,“这儿女姻缘,半点不由父母做主!我生她的人,没有生她的心!如果凝洁她听我的话,那就好了!哪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凝母不喜欢这个潘青,她背后偷偷告诫凝洁说,“这潘青眼邪心不正,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凝洁不屑一顾的说,“我虽然年青,倒有一些识人之明,像潘青这样的男人,到处沾花惹草,专门在女人身上下功夫,蹭‘软饭’吃的男人,我怎么看的中?”
凝母说,“我看这个男人不行,怕你年轻,被她几句甜言蜜语捕获呢!”
凝母转念又想起凝洁的处境——跟了个已婚男人,有孕在身,不由又烦躁起来。
凝母说,“你说的那个男人家里有老婆,有孩子,你这样跟他耗着也不是一个事。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如果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回啊?”
凝母又说,“都怪你爸从小把你宠坏了,你做出来的事情,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叫我怎么说你好呢?女人一过三十,就是高龄产妇了,你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孩子,我本该让你把孩子打掉,可风险太大,万一以后你再也怀不上了,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你岂不是要怨恨我一辈子。现在到了这个份上,我这个做娘的也没了办法,这孩子无辜,只得生养下来,有个一儿半女,将来也是你的依靠!”
凝洁说,“我自有主张,爸妈只管放心。”
凝父生性潇洒,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家里家外诸事不在心上,生了五个女儿,最宠爱这小女凝洁。即使眼下凝洁跟了个已婚男人,他也没有责怪凝洁一句,他知道感情的事情,只有当局者自知。感情这个结,此一时解不开,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能逼迫她。
凝父平时他就爱养养花草,家事一概由凝母打理。
凝父对潘青也没有好感,一看潘青来了,就不由皱起眉头,他屡次告诫老四说,“不要带这样的人回家,家人都不喜欢他。”
老四我行我素,就是不听。
凝父对凝洁说,“你妈妈那么讲究,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来了倒好,看四下无人,咳出一口浓痰来,呸一声,随地乱吐。我在后面出来瞅见,都恶心死了!我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喉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浓痰!”
凝父又说,“这年轻人不行,初见时还好,客气的喊我一声凝叔叔。可是,他一时不留神,就现了原形,有一次,大大咧咧,毫不客气,竟直呼我‘老头”!这人情商也太低了!”
凝洁被爸爸说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