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凝,千野涵将手中的工具放下,下意识微微转头躲开大蛇丸的气息,尽量减少隐约从上方传来的压迫感。她自是知晓只要坚定地拒绝便可省去绝大多数麻烦,但……折余在那里,她真的能干脆地说不想去吗?
“您若是需要,我便去,您若是不需要,我便不去。”她轻呼一口气,徐徐弯了弯唇角:“去与不去,自当是按您需求来。”她徐徐抬眸,毫不避讳地直视大蛇丸的瞳孔,眸光沉静,宛若深山中岑寂的湖面。
感到腰间的力道徐徐收紧,她没有挣扎,顺从着这个力道贴上大蛇丸的前胸,这个姿势很奇怪,若是房内还有人的话,定会认为这两个人正在深情地拥抱,可千野涵不但没有感受到深情,倒是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我给你个机会。”大蛇丸的声音自上方飘来,由于二人距离太近,千野涵并不能看到大蛇丸的表情,但因这句话太过奇怪,她依旧回头看了过去,从这个角度当然看不到大蛇丸的脸,但可以看到那只勾玉状的耳环在他的发间轻轻摆动,她知晓大蛇丸没有说完,便静静望着那只耳环,耐心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过段时间折余要去砂忍村执行任务,”大蛇丸的声音淡淡的:“随行人选我还没有想好,便加你一个好了。”
听闻此言,千野涵明显一怔,听这句话的意思,难道大蛇丸他自己并不打算去?如此一来便是,大蛇丸不去,她去,他们两个人便会分开……
那……
思及此,她惊诧地无以复加,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尸骨脉,也便全然不知她完全有逃脱的能力,只要大蛇丸不在身边,那她可就真算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为什么,为什么在她已打算认命地时候,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抿了抿唇,她似乎发现,虽然有在克制,但自己那颗已经沉寂的心,仿佛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可是……突然另一种思绪闯入,令她的脑海里突然间混乱起来,怔愣间,她下意识回复道:“那大蛇丸大人,不知任务内容是……那里毕竟是忍者村,我又不会战斗,不知会不会拖别人后腿……”话毕,她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不知自己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分明是自己不想去的意思,可是……她明明是想去的啊……
“呵……”只听大蛇丸轻笑一声,话语间隐约有一丝愉悦:“安排给你的任务非常适合你,打听完消息之后掉头跑掉就可以,至于战斗,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
不知怎的,听完大蛇丸的话后,千野涵觉得自己本该开心的,毕竟这样的绝佳的机会实在难得,可她却发现,自己心下竟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若是按自己的想法来,那……她要不要向折余交代?若是到时叔叔追来,她真的要和叔叔刀兵相向吗?就算自己能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且不会被追上,但当叔叔回到基地时,大蛇丸见她不在,将如何对待她的叔叔呢?会不会认为是叔叔将她故意放走的?毕竟在大蛇丸的认知里,她千野涵如此弱小,面对折余,怎么可能有逃脱的能力?想明白这些,她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还要逃走吗?她真的可以逃走吗?
“和救命恩人一起去执行任务,你难道不高兴么?”大蛇丸的声音倏然响起,令千野涵漂游在外的思绪霎然回归,她略显茫然地抬起眼睛,见大蛇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大蛇丸已经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现如今二人正面对面站着,中间已隔开一段不小距离。
脑中还是有些懵,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让头脑清明一些,但随之而来的一股血腥气却令她不禁又恍惚了一下,她诧异地放下手掌,这才发现自己还带着手术用的手套,上面血迹未干,她苦笑一声,自己竟是不小心将血涂到了脸上……
“抱歉,大蛇丸大人……”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心不在焉,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不太想去吧。”
大蛇丸抬手将千野涵粘在侧脸的陈血擦掉,由于没有带手套,被抹掉的血便直接沾到他的手上,他却并不在意,徐徐开口,语气间颇有些谆谆教导的意味:“多见识见识没什么不好,你这次以医疗忍者的身份前去,要说责任,不小。”将血擦掉之后,他并没有将手放下,而是一直抚在千野涵脸上,轻轻抚摸着那块曾有血迹的地方。
“等你什么时候可以独当一面,才算是真的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闻言,千野涵瞳孔一缩,倏然地抬起眼来,她望着对面之人平静的金眸,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隔着一层纱,又无法完全理解。沉默半晌,她轻轻咬唇,缓缓点了点头。
大蛇丸收回手,徐徐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千野涵却从中听出一丝温和:“休息一下,一会继续。”
“我……”千野涵忙接上大蛇丸的话:“我不需要休息,可以继续的。”
望着大蛇丸的双眸,她知晓,此时此刻她已经做出决定,若是放弃便可令叔叔安全、也可令她安全,那她便是放弃这次又如何,不过是静待下次机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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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千野涵过得很愉快,也相当的舒心,她甚至觉得这似乎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大蛇丸并没有禁止她和折余接触,且对此也并没有再显出什么不愉快,故而她便时常去训练场和折余见面。在执行任务之前的这段时日,大蛇丸给折余安排的任务是训练新人,就是类似加藤陇的工作,看管新人训练进度,组织实际演练等等,要说忙也不忙,就是得从早到晚待在训练场而已。
由于见折余的时间多了,千野涵逐渐发现他的能力真的很强,不说控制术,他在训练场上就算面对那些已经训练好几年、已经有中忍实力的人,仍然可以做到一击解决一个,千野涵自问若是换成她在相同的位置,用出尸骨脉的话虽然也可以打赢这些人,但远做不到一击秒杀的效果,且不如说就算是从容面对这些人的进攻,对她来说都不那么容易的事。
“叔叔,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一轮实战演习过后,千野涵眼中冒着小星星跑到折余身边,贴心地递过水和毛巾:“我怎么觉得,就算跟大蛇丸大人比,叔叔你也不逞多让呢。”言罢,千野涵依旧一脸崇拜之色。
折余闻言笑了笑,接过千野涵递过去毛巾,喝了口水:“小姑娘这话可说的不对,我怎么能跟大蛇丸大人比呢,在大蛇丸大人面前,我也就是个渣渣。”
“嗯?”见折余一副寓意颇深的样子,千野涵好奇地问道:“叔叔你难道和大蛇丸大人交过手吗?”
折余闻言点头:“虽然有三四年没得到大蛇丸大人的指导了,不过在那之前的对战真的是记忆犹新,你没和大蛇丸大人交过手可能不知道,大蛇丸大人真的很可怕。”
这话令千野涵登时回忆起她刚从地牢出来那会,在她和佐助对战过后,大蛇丸为了检测她咒印第三形态的治愈程度,把她当沙包一样差点打死的那场战斗。
她记得,那时她伤得就算一动不动也感觉自己快要疼死了,甚至就连动动眼皮都会引起全身的痉挛,不对,那都不能说是战斗了吧……
“我懂的,”千野涵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听闻这样略显沉重的叹息,折余似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倒是不小地惊讶了一下:“你难道跟大蛇丸大人对战过?你不是什么都不会吗,居然活下来了?”
千野涵见折余的反应,不禁气得直磨牙,愤懑地瞪了他一眼:“我没活下来,难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吗?叔叔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咳咳,”折余不自禁红了脸颊:“是了是了,大蛇丸大人定是手下留了情,不然若是正常较量的话,大抵戳你一下就死了。”
“喂!”千野涵实在忍不住加大了音量:“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我知道你能出声。”
见千野涵气得一直在瞪他,折余挠了挠头,真的不敢再说话了,不过……内心却不自禁腹诽,他说的这些明明都是实话啊,说实话还不爱听?莫非说假话才好吗?
不刻,千野涵再次开口,语气倏然变得轻飘飘的,丝毫不复方才的激烈,但话音一起,却不由令折余一阵诧异。
千野涵徐徐弯起唇角:“你知道吗,提升咒印的时候异常凶险,需要以封印来压制咒印的冲击,以此来保证成功率。”她拢了拢发丝,轻笑道:“我后来才知道,在我那次提升咒印第三形态的时候,丝毫都没有,且那时还被砍断了双手,多惨啊。好巧不巧的是,先前那些有保护的都死了,我这个被扔进去等死的却偏偏活了下来,叔叔你说,这事搞得,可笑不可笑?”
从余光中见折余目光颇有些复杂地望着她,似欲言又止,停顿几秒后,她继续开口,并没有给折余留下说话的机会:“大蛇丸大人现如今对我不错,我也不会昧着良心说不好,只是曾经这些事,每当想起我总会不自觉地感到恐惧,说真的,只要我仍然在这里,就会始终有一根弦在我脑海里绷着,这种行为完全是下意识,就算我不想,身体和大脑早已经替我做好了。”
千野涵唇间的笑意加深,语气中多了一丝释然:“折余哥哥,你知道吗,在看到你时,我突然感到自己紧绷了十年的弦一瞬之间就松了下来。”言罢,她徐徐抬眸,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对我来说,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亲人。”徐徐移开目光:“所以,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若是有些事情因我之故而令折余哥哥感到为难,请务告诉我,若非如此,待我他日知晓,亦许一生都不会好过。”顿了一顿,她望着折余琥珀色的眼眸,终是犹豫着低声问道:“大蛇丸大人那边……可有……”
折余摸了摸千野涵的头,徐徐摇首道:“未曾,小姑娘不要多想。”语气平静而温和,一如十年之前初见。
点了点头,千野涵放心了,微微一笑:“时间不早,我得去实验室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大蛇丸大人一直让我学解剖,搞得我吃了好几天的素。”她小跑着出去,临出门前回头又看了眼折余,半晌,似乎下定什么决心,沉声道:“叔叔,若是遇到什么不方便和大蛇丸大人说的困难,可以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解决,我……和你想象当中的小姑娘,可能有那么点不一样。”
目送千野涵离开,折余徐徐收回目光,眼中的温润并没有消失,但却掺杂着一抹明显的复杂之色,半晌,他缓缓舒一口气,调整好心绪,放下千野涵给他的毛巾和水瓶,望着面前那些已经休息好的新人,抬步再次走向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