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媱亦不曾料到,灵犀灵力竟如此微弱。
此时她摔倒在地上,身子看起来也是分外的单薄。风媱心中并不想伤她,这个女子,她始终厌烦不起来。更何况,她是寒尘在乎的女子。此刻,她自然也不会为难她。
风媱行到阵境边,试图入阵,却被一股强灵反震回去。
“还记得你体内的蛊虫吧……”灵犀缓缓坐起来边道。
风媱忽觉胸口无端疼痛。
“你若真恨他,倒是可以放心血出来,他便会灵力渐散。依着天帝今日灵力,取其性命并不难……”她顿了顿,低哑的声音透着冷意道:“如此神族统一天地,这场战事了结,你的仇,也就报了。”
风媱惶然望她,又望望阵境内生死决战的两人,此时此刻,同样牵动她的心绪,爱恨已模糊不清了。“不,我不能……这不公平。”
灵犀蓦然嗤笑一声,似是笑她此话多么的可笑。
“公平?……命运待我,从无公平……世人待我,从无公平……这天地之间,哪里来的公平?所谓公平,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哄骗,天真者的梦罢了。”
风媱回想往昔那满身灵气逼人的女子,心中很是惋惜,“灵犀,你的容貌和嗓音为何不恢复如初?”凭她的灵力可以做到。“你可见过寒尘?”
灵犀双手紧握成拳,她抬首望着阵境内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个男子道:“你不会明白的,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风媱亦担忧君梵,不再同她追究,转身望向境内。
君梵有了水溟的灵力,竟能同玄冥打这么久,且越战越勇猛,大有将玄冥压下去之势。风媱心中暗惊。
“王有部分灵力在你身上,前次为你活命,连同嗜血蛊一起留在了你身上。难道,你没有偶尔激发出来过吗?”
风媱想起同子微出九幽时,路遇魔军,出手时灵力高涨,心中便有此疑惑,此时倒是印证了她的猜测就是对的。而依着子微后来对此未做问询与探究,是否早已知晓其中原由呢?
“我还给他。”
灵犀已起身,“明晚子时,来河北军营,我等你。”
风媱望她,但见她正捻诀施法,两手间操控的不是鸿蒙珠又是什么呢?可灵力操控鸿蒙珠明显费她很大的心神,同鸿蒙珠与风媱心意相通全然不同。
鸿蒙珠赤光收敛,阵境消散。
一股巨大灵力荡开四方,昏溟之中两人双剑对砍,云碎地颤。
鸿蒙珠飞入风媱广袖间,风媱手心摊开,它便落她掌心,像个乖巧的孩子。
风媱飞身而起,鸿蒙珠出,立时在君梵同玄冥之间筑起一道结界来。
子微一袭月白衣,翩然落于灵犀前方,望她轻轻颔首。
彼此素未谋面却又似乎早已相识。
“姑娘好手段。”
灵犀知风媱招了子微来,且天军很快便到,再这样下去对王不利。她虽恨他,可,他是他兄长,她若未护好他,他有一日必会怪她,不记着她的好了吧?
“君上本是自在人,这又是何必呢?”灵犀隔着玄色帷帽望他,柔弱之中自带一股强韧。
子微淡哂,目光移向上方,“你自然不会明白。”
灵犀顿了顿,一跃而起,立玄冥身后,轻声说了几句话,玄冥望向风媱,神色冷淡。
风媱避开他目光,转身飞落子微身畔,再抬首,玄冥和灵犀已然消失原处,只有君梵立于高空,遥望远方。
子微轻弹风媱脑门儿,“敢问姑娘今年多大岁数了?”
“什么?”
“好歹也活了万年余了吧,怎么还做些幼稚事呢?”
风媱面色泛红,微垂首道:“君上管得宽了些,同你无关。”
子微神色淡淡,“那倒是。”言罢转身,拂袖间,人已远去。
风媱一时以为自己话重了些,竟气走了子微,心中有些恼自己。毕竟,他是因她来的不是吗?
君梵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侧,默然凝视她,风媱发现时倒被惊着了,不觉后退了两步。
君梵锦衣玉冠,面容平添几分肃然,这样的他令风媱觉得有些陌生和距离感。
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也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这中间发生的事,像山川河流阻挡了些什么。
风媱涩然问:“你还好吧?”
“嗯,没有受伤。”
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他却知她心意。
风媱颔首,“那,告辞……”
方琼生死未知,她不知玄冥对他做了些什么,所以想着得去城内看看才放心。既然君梵已无事,便好。其余的,似乎都不再重要。既然他已做了选择,便让他走他自己的路吧。
君梵望着她,默然不语。
风媱转身欲走,听身后人道:“跟我走吧!”
“……”
“阿媱,跟我走吧。”
风媱蓦然双眼酸涩,泪水一如散落的珠子般垂落。
君梵看见的只是她静默的背影。
远方云霭处,羲璃同泫子领着军队过来了。风媱此时大抵有些做了错事不愿见家长被训斥的心态,是以并不想见羲璃。
“我还有事,再说吧……”言罢,一抹灵光远去。
云层深处的白衣人望着底下这一幕,忧心摇首。他脚踏一朵云,不紧不慢向前方飘移。心中思着情之一事到底是何物,为何爱与被爱甚至于相爱都是如此磨人心呢?活了不知年岁的子微,可以从万物兴替轮回里找蛛丝马迹,可以于日升月落里发现阴阳交互之道,亦可就凡尘俗世里直悟天机,可,纵使知晓透彻了,也无法解答心为何落寞至此,也无法立时排遣至灵台深处生起的……爱而不得的失意。
前次,虽同君梵险胜了玄冥,但他受了内伤,是以才去羲璃那里,借他之力养和。羲璃要他同风媱坦明心意,可是他知道,初遇时失忆的那女子他或许有机会,而今恢复记忆的女子,他毫无机会。
今夜月明星稀,风媱独坐屋顶,喝着闷酒,边思索着心中萦绕不散之事。
白日里她回到城中,真正的方琼正安睡屋内。周围人一概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日子好似天天如常,唯一奇怪的,可能也不过是很少贪睡的主公今日居然睡了大半日也没见起身。风媱进去把脉探看,见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估摸明日清晨方醒,便由他去睡,也命人不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