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媱微叹口气,或许是寒冷的风吹的人有些清醒了,她挣脱他手,平静道:“也陪你逛了,你走吧。”
君梵转身,“还不够,我想再陪陪你……”他望她,“你不是要去南海神君那里吗?我送你去。”
“你见过五哥了?”
“嗯。”
风媱垂眸,“我可以答应你送我去南海。但,你也应我一事。”
“你说。”
“……我们解除婚约。”
出乎意料的,君梵答应了,甚至没有犹豫,只是神情很难看。风媱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一时心上乱糟糟地疼。
两人一路出了城,君梵唤来火凤,两人乘火凤,一路望南海而去。
火凤不快不慢地赶路,至天黑时便在一处深林峡谷内停了下来。
深林之内有一久无人居住的几间屋舍,里面家居物品一应齐全。
君梵一挥袖,这里里外外便洁净如新,纤尘不染。
他搬来一个小木墩,令她坐好。
“我去找些吃的,你坐着等我。”
风媱望着外面漂浮的细雨,远眺远山如黛,空气里透着清新草木气息与薄寒。
此地位处中原以南,早不如北荒那边寒冷,然,春寒料峭。
“我不饿,也不是凡人,非得要一日三餐的。”
君梵却已向外走去,“孩儿需吃。”
风媱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君梵转身望她,唇角紧绷着,眉眼有着郁色,似有沉重的痛和忧,忽而唇角扬起,“乖乖等我。”
风媱几欲落泪。
栅栏外面火凤长鸣了一声,尾随着君梵去往林木深处了。
冬季甫逝,眼望群山峻岭连绵起伏,毫无人烟,他要去哪里找吃的呢?
等待的滋味,却是甜的。
满怀期待和欢喜。
风媱遥望墨蓝色的苍穹,细雨迷雾在苍翠山林间颜色亦格外的清透。
四周时有鸟鸣兽吟,不一会儿,雨淅淅沥沥的,竟是大起来了。
她急忙走进屋内,寻一把纸伞,便冲向屋外,小跑着去寻人。
沿着小径没走出多远,便见不远处君梵右手提着布袋往回走,火凤化身鸟雀般大小,立在他肩头。
风媱迎上去,脚踩着曲径枯叶,走到他身旁,给他撑了伞,“这么多?”
君梵见伞都打到自己这边来了,便自她手里接过,为她撑伞,“儿子能吃的。”
“你怎知是儿子?”风媱下意识问他。
君梵同她向前行,“一定是的。”
风媱疑惑,“你不喜欢女儿吗?”
君梵淡淡道:“儿子将来可承君位。”
风媱心内咯噔一下,细声道:“可是,他将来是要陪着我的。你是天君,将来会有其他女子为你生儿育女。可我,只有他一个……”
“我也只有他。”
风媱神思恍惚,不觉脚下被一块山石拌了一下,身子向前欲倒,被君梵伸手揽住。他将手中布袋和伞递给她。风媱接过布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见他背朝她蹲下身来,“山路多石子,又湿滑,我背你回去。”
风媱愣怔了。
君梵催促她,“阿媱,上来!”
“不必了吧,我们可以飞回去的……”
“上来。”
风媱遂趴在他背上,让他背自己回去。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不停。
雨落下来,亦是清凉。
风媱左手拿布袋,右手撑伞。凤鸟便歇在风媱肩头,往她脖颈头发里蹭。
一切变得温馨而宁静,风媱心中很是贪恋这种感觉。
她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到了屋内,君梵仍旧让她坐着,自己去炤台那边生火做菜。凤鸟已不知藏在那课大树上去了。
风媱支颐瞅着他生火做菜的身影,像瞅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菜烧好了。
鲜菇汤,小炒山野菜,蒸木薯。
两人相对安坐。
“知你不吃荤腥,方才便饶过了一只肥兔子。”
风媱盛了两半碗汤,给君梵面前放一碗,自己捧碗尝一口,很鲜美。
一股暖流霎时间于肺腑流走,风媱觑眼君梵,不觉展颜。
“味道如何?”他问。
风媱颔首,“有天分。”
“吃过我菜的人不多,这世间,你一个,明玥一个。”
风媱垂眸,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明玥之事。君梵却没再多言,安静吃饭去了。风媱遂也不再言语。
吃过饭,风媱望着这屋内仅存的一张榻,面色不觉发热。君梵从背后拥住她,“你睡,我不困。”
风媱微微挣扎,“我……我也不困。”
君梵将她打横抱起,“我儿要休息。”
“你儿如今也不知你的好,你这般殷勤,他将来也是不知。”
君梵将她轻放榻上,捂好被子,“阿媱,我是为你。”
风媱一时觉着自己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乖乖闭眸睡觉。
君梵起身,走向屋外,化出一张古琴,就地而坐,白皙手指抚过琴弦。
琴音空灵,在深山里回荡,淅沥雨声相和,几分萧瑟、几分思念,尽显空灵。
风媱蜷缩着身子,静听着,忽觉睡意寥寥。
她裹着被子下榻,走到君梵身畔,于他不远处安坐。
风媱想起当初自己初入天廷,君梵教自己抚琴那会儿,好像距离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了很久远一般。前尘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君梵,我在地牢里见过明玥的。”
琴音戛然而止。
“他有留话吗?”
风媱叹然蹙眉,“他希望你做一位好君王,希望你幸福。”
君梵眼眸蓄了水雾,霎时泪水直流。
这是风媱初见他落泪,被子自她肩头滑落,风媱瞬然来到他身畔,将他拥入怀里。
雨淅淅沥沥地飘洒着,随着风,落在七弦琴上,落在风媱白皙的指间和心上。
“君梵,你今日之痛,亦是我当日之痛,是玄冥当日之痛……血债血偿,冤冤相报,何时可了……”
……
次日。
风媱醒来,见君梵坐在地上,身子伏在榻畔睡着。
雨止天晴。
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拂在他的发衣上,风媱静静瞅着他,见他眉头紧蹙,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像是入梦了。
不好的梦?
风媱想着是否唤醒他,君梵却猛然睁开了眼。
“没事吧?”
君梵伸手抚在她小腹上摩挲,温暖的手掌轻轻柔柔的,带着缱绻柔情。这也是他第一次做父亲,风媱不忍推开他的手。
风媱轻声细语,“你仔细感受一下,可以感受到他的生命力。”
君梵便微微以灵力探看,果然感觉到有一团纯净通透的灵气在风媱小覆活跃,一时头也贴在她腹部去了,神情半是惊奇半是欢喜。
“如果,我们就是平凡普通的一家人,安安静静生活在这里,该多好。”
君梵收回情绪。
起身。
推门。
“阿媱,我们该出发了。”
风媱简单梳洗了一番。
两人乘火凤继续赶路。
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