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尤语宁跟闻珩商量好,见完家长晚上要回自己租的地方住。
奈何不凑巧,南华的雨说下就下,在极短的时间里下出了瓢泼的气势。
闻润星护着孟佩之往别墅里走,孟佩之回头叫尤语宁:“宁宁快点进屋,这雨下大了!”
闻珩揽着尤语宁往家里小跑着,尤语宁回头喊闻喜之:“姐姐,你也快点儿!”
闻喜之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进去,有条不紊地安排佣人把乐器搬进去。
好在离得不远,虽然这雨下得急,但只是淋湿头发和衣服,没将人淋成落汤鸡。
孟佩之叫闻珩带尤语宁去洗澡换衣服:“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已经放在浴室里了,买的新衣服也洗干净挂在客房的衣柜里,不知道合不合心意,先将就一下,改天亲自带宁宁去买。”
都淋湿了,孟佩之说完也没再逗留,跟闻润星上楼回房间去洗澡换衣服。
闻珩拉着尤语宁去客房,这也是一间带洗手间的房间,里面已经放好了孟佩之给尤语宁准备的东西。
在他带尤语宁回家之前,孟佩之就跟他说过,不管他们俩在外面是不是已经同居住在一起,第一次来家里都要分开睡,这是对人家女孩子的尊重,叫他不要在家乱来。
闻珩应了,把尤语宁塞进房间,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跟她大概说了下,转身出来。
下楼才看见闻喜之还在客厅里,头发衣服全都是湿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佣人们忙碌地穿来走去,显得她很孤单可怜。
“姐?”闻珩小跑几步下楼到她面前,不太理解,“想什么呢站这儿不动?淋成这样不赶紧去洗澡,不怕感冒?”
“啊。”闻喜之像是才被他这一声拉回来神志,扯着嘴角笑了下,“没什么,现在就去。”
错身而过的瞬间,闻珩拽住她手腕,眉心微拧:“你怎么了?陈绥欺负你了?”
“什么呀。”闻喜之又笑了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陈绥……”闻珩眉心拧得更厉害,“那是——”
“姐。”闻珩凑近闻喜之耳边,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觉得尤语宁来家里,抢了你的宠爱吧?”
闻喜之愣了两秒。
眼睫扇动,笑着在他身上拍了下:“滚。”
“哦。”闻珩抿唇,“姐,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闻喜之:“什么?”
“其实你想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没必要太懂事知道吧?”
“哦?”
“就是……你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跟人讲,这么些年,你就没有觉得委屈、不开心的时候吗?”
闻喜之唇角微笑的弧度越来越接近于无。
“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啊。”她说,“没觉得委屈,也没有不开心。”
“你就比我大十分钟,有没有必要摆姐姐的谱啊?不爽就欺负我,明白没?我永远,都不会跟你生气。”
闻喜之垂眼,沉默好几秒。
转头看他,笑起来:“在说什么屁话,赶紧放开,感冒了不怕陈绥替我找你算账?”
闻珩顿了顿,松开她。
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那你叫他来打我好了,他打得过吗?”
“嗯,打不过吗?你确定?”
“嗯哼。”闻珩挑眉,“我有我姐,他有什么?”
闻喜之是真的笑了:“别在这儿吹彩虹屁了,留着点儿力气去夸宁宁吧,洗澡去了,别烦我。”
-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尤语宁跟闻珩顺其自然地留下过夜。
时间不算早,孟佩之洗完澡换了衣服后过来关心了她几句,说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闻珩。
她也没待太久,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叮嘱尤语宁早点休息,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闻珩后面就摸进了房间,吓得尤语宁一跳:“你干嘛?”
又小心翼翼地跑去门边查看,怕孟佩之去而复返。
“别看了,我妈都上楼去了,不会再来。”闻珩把她扯回来,将门关上,“就算看见也没事好吧?”
尤语宁见楼道确实没有人影,那颗刚悬起来的心才算是落了下去。
一抬眼,看见闻珩,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至于吧,在家里偷偷摸摸的,小偷呢?”
“跟你偷情行不行?”
“……”
真是没点好话。
闻珩双手搁在她腰间搂着,往自己身上压,语气听着有几分委屈:“早上出门前叫你亲我你不亲,这都快十二点了,今天都没亲我。”
“喂。”尤语宁被他搞得一个激灵,“你没必要这么撒娇吧?”
“谁撒娇了,这不是事实?”
“……”
那倒也是。
闻珩低头凑近:“专门过来亲你的。”
话落,吻上她的唇。
他这吻吻得够温柔,像没有牙齿的小孩吃果冻,喜欢得紧,却又不能咬一口,只能温柔吮吸。
缠缠绵绵黏黏糊糊的。
尤语宁揪着他刚洗完澡换上的睡衣,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有点缺氧。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除了嘴和手,也没别的地方不规矩。
甚至到最后,这个吻是他主动结束的。
怨念地趴在她肩头,声音很低:“不亲了,再亲受不了。”
“噢……”尤语宁被他吻得没了力气,说话也软绵绵的,“好。”
“这破雨。”闻珩想想还是很烦,“要没下雨早回家了,还用得着忍?”
“……”
尤语宁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血气方刚正年少,还是因为他这些年憋得太久,以至于他总是一副欲.求不满有使不完的劲儿的样子。
怕他越想越烦躁,尤语宁干脆转移话题:“之前你说带我回来看叔叔打你打断的那根棍子,在哪儿啊?”
“书房。”
“我能看看吗?”
闻珩想了两秒:“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尤语宁也没固执地要看,只是很好奇:“多粗的棍子啊?你犯什么错了?”
“也就擀面杖那么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那为什么打你?你成绩好,又没早恋,难道是因为不听话跟人打架?”
闻珩不想说:“别问了,都是过去的事。”
“可我还是想知道。”
“……”
“跟我说说嘛。”
“说了有什么好处?”
“……你小孩儿啊,还带讨价还价的?”
“行。”闻珩趴在她肩头闭眼,“那就不说了。”
尤语宁哭笑不得:“说说说,你要什么好处?”
“下次试试浴缸?”
“……不听了,出去。”
尤语宁早知道他私下里不太正经,但没想到他这会儿也这么不正经,推着他要赶人。
闻珩闷闷地笑,搂紧她不走:“逗你的,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不禁逗,都被我吃干抹净的人了,害羞个什么劲。”
他真是越说越不知羞,尤语宁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叫他闭嘴。
“也没什么其实。”闻珩收住笑,“不过就是放弃了对于他们来说更好的选择而已。”
“但是——”
他顿了顿。
“我不后悔,因为我做了于我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听见他这话,尤语宁一愣。
几乎是瞬间,她就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
是放弃竞赛获得的保送资格,明明高考状元,却放弃青大京大邀请,选择了普普通通的985。
而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她。
她有想过,他做了这样离经叛道的选择不会被任何人理解,甚至会跟家里人发生激烈的争吵。
只是从没想过,会因此被他爸打断一根擀面杖粗的棍子。
那些不被所有人理解和支持的逆向行走里,他曾有过半分后悔吗?
即便不问,她也知道,一定没有。
他是一个做了选择和决定后,就会坚定往前,不会回头的人。
否则,他们不会有结果。
这十年,但凡他有丁点儿不坚定,他们都不会在一起。
-
第二天临走前,尤语宁见到了那根被打断的棍子。
闻润星叫她去书房,有话要单独跟她讲。
其实也没讲什么,无非就是长辈跟晚辈之间的正常交流。
有意思的是,闻润星这么一个严肃古板的长辈,竟然给了她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任何时候,你可以拒绝闻珩的任何要求。”闻润星说着,从书桌下面拿了个长长的盒子出来打开,里面躺着两截擀面杖粗的棍子,“这个给你。”
尤语宁看见那断棍的第一眼,就已经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内心飞快地抽动了一下,一寸寸收紧,压得人心里难受。
没想到真有那么粗,而且看上去真是硬生生折断的。
难以想象,闻珩当时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当初他读高中,放弃竞赛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的儿子我还是比较了解,他向来不是个特别安分的人,很喜欢挑战不可能,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屑被保送。”
“只是后来他高考结束,成绩出来,成为理科状元,采访的记者能踏破门槛,各所名校的招生办老师能打爆我们家的电话,而他却不声不响地选择了西州大学,我是怎么也理解不了。”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就只是说喜欢。我问他喜欢什么,那学校有他喜欢的女生吗,他却闭嘴一个字也不肯说。”八壹中文網
“那时候我很气,我觉得他这么优秀一个人,未来可期,前程锦绣,不应该那么浪费人生中美好又短暂的光阴。”
“他可以失败,可以跌落谷底,可以突然变得很笨什么都不会,可以遭遇挫折,但我没办法接受他自甘堕落。”
“即便他还年轻,即便他可以活到八十岁一百岁,可是每个人的十几二十岁都只有一次,只有短暂的几年,没了就是没了,不会再有,也不能再回头。”
“我想打醒他。”
“但是没用。这么粗的棍子打断,打到他昏迷住院,他也不肯说一声错了。”
“我是他父亲,他不肯低头,只有我妥协。”
“我同意他去读西州大学,却断了他的生活费,也不准任何人接济他。”
“我以为他会坚持不下去,以为他即便不怕痛,但他到底是个人,人都是会怕被饿死的。”
“但我没想到他不仅没饿死,反倒还赚起了钱。”
说到这儿闻润星忽然笑了,把装着断掉的棍子的盒子推到尤语宁手边:“过去的这些年,我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坚持,直到你跟他在一起。”
“但我得提醒你,男人这种天生多薄情的动物,得到手后容易不珍惜,受到诱惑移情别恋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所以,这个给你。”
“倘若他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在他误入迷途之前,拿出来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