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一日总会来的。
或者说,他这些天,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等着顾苏落送来和离书的一日。
这一日,比想象中的,还要晚些。
当日,她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当着他的面将和离书撕碎,今日,想必也是因他伤口未好的缘故,她才这般慌张的要将和离书藏起来。
到底是她心善,他断是不能再自作多情
忽地,眸光落在了摆放着笔墨的桌上,那拿着和离书的大手不由微紧。
咽了心口那抹难受,起身缓缓来到桌前,将和离书平铺在桌面上,微一伸手,便将毛笔提了起来。
笔尖落于纸上一寸,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眸中思绪挣扎又犹豫,最后到底是颤着手落了笔,笔力轻浮,似下一刻那一撇一捺就要绷断了般。
不过是签个名罢了,却似过了一个春秋,扎得他心口生疼。
落款后,他不欲再多看,将和离书折叠整齐,重新来到梳妆台前,把和离书轻轻放进了抽屉。
许是他心里还有些期待,希望顾苏落能晚些发现,如此便还能与她余温几日。
顾苏落在门口等了许久还不见萧铭玉出来,忍不住从车里探出脑袋,正想叫离白去唤一声,就见萧铭玉那抹月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说是去拿东西,可顾苏落却见他两手空空,好奇的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东西找不到了,忘了放在何处。萧铭玉勾着薄唇一脸温笑,全然没了方才的愁绪。
顾苏落有些惊奇,还会忘东西?
即便是忘了,那身边也还有离白呢。
就如她每次有什么东西忘记的时候,夏竹跟彩云都会适时的提醒她。
只不过顾苏落也没多想,待萧铭玉上了马车才问道:东西可重要?
萧铭玉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什,找不到便罢了。
顾苏落恍然了一下,没再说话。
洗尘宴是设在宫中的太德殿,顾苏落到时,朝中的高官重臣早已就位,就连太初帝也已经到了。
许是出门那半个小时耽误了,萧铭玉跟顾苏落这会儿竟是最后一个入席的。
因今日是洗尘宴,所以在座的朝廷重臣,除了被封了诰命的夫人,其余官员并未携带家眷。
顾苏落身为武宣王妃,自然是要出现在这宴上的。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便是此时与太初帝同坐一席的皇后,至于后宫的那些妃子,是一个都没出现在这宴上。
到底不同于平日玩乐的宫宴,太德殿此时的布置,更偏于隆重庄严。
顾苏落不着痕迹的环视了一周,发现萧毓淑没在,才默默敛了眉。
萧铭玉携顾苏落上前,朝太初帝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太初帝顾及着萧铭玉身上的伤,他们才刚行礼就拂了龙袖:别多礼了,快坐吧。
这时,一个太监从殿外匆匆进来禀道:皇上,东昭太子到。
刚落座的顾苏落微微挑眉,怪不得太初帝要早早摆宴,比彩云来禀的时间还提早了些。
念头刚落,便见萧铭玉川身着一身明黄蟒袍,先一步迈步进殿。
眉宇轩昂,温文俊雅,而紧跟在他身后进殿的,便是方从城门迎接而来的东昭太子。
见到东昭太子的那一刻,顾苏落猛地一怔。
只见男子一双弯刀眉横于眸上,眸中目光锋利,容貌俊朗,气势轩昂,这不就是二月二那日,她跟萧毓淑救上来的那名男子吗?
他居然是东昭的太子?
顾苏落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眸,眉心微微拧起,总觉得,萧毓淑是救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萧铭玉余光一直关注着顾苏落,见她拧了眉,忍不住开口:可是手疼了?
顾苏落愣,摇头:不是。
顾苏落本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东昭太子身上,武宣王一席就这么轻轻一动,便能立即叫人察觉。
所以当下,东昭太子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这边。
这一看,顿时叫他眸光一亮,是她?
神情竟隐隐浮起一抹激动,然而下一秒,见萧铭玉与她举止亲密,有些激动的神情又沉了下来。
她是武宣王妃?
儿臣不辱使命,迎接东昭太子前来觐见。寂静之间,萧铭川温文的声音带着一抹严肃,响彻太德殿。
东昭太子这才从顾苏落身上收回目光,朝太初帝揖了一手:我乃东昭太子,见过大宁君主。
说完,他又昂头:听闻大宁百姓民风淳朴,在下早就想来大宁见识见识,如今得以实现,实属荣幸。
对于东昭太子,顾苏落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名叫孤千秋,其余的便一概不知。
这也难怪,东昭离大宁京城甚远,京城之路对东昭记录的书籍虽有,但都是历朝历代的,对于东昭当朝之事,还未记载下来。
呵呵。太初帝笑了两声:那东昭太子可赶巧了,三月三便是我们大宁的上巳节,东昭太子若有兴趣,可叫铭川带你到城中四处逛逛。
哦。孤千秋饶有兴致,目光却看向了武宣王一席:听闻武宣王在战场上杀敌神勇,一呼百应,驻守边疆数年胜仗无数,在下敬仰,不知可否让武宣王带在下到城中,了解京城的风俗民情?
此话一出,萧铭川的眉头微动了动。
在场的朝中重臣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东昭太子,竟一上来就驳了皇上的美意,落了他们太子的面子,这是要闹哪般?
如果东昭太子不介意,本殿可与皇兄一同接待殿下。萧铭川得体的笑道。
太初帝也适时说道:武宣王负责城中布防,政务繁忙,恐怕朕是要拂了东昭太子的意了,不过
他顿了顿,笑道:来者便是客,太子与武宣王一同接待也好,年轻人便该多聚在一起,热闹一番。
这话是在告诉东昭太子,来了大宁,那他便是大宁的客人,他若客客气气的,那大宁也会对他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