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过片刻,他就稳住了心神,本是染了思绪的双眸也转眼恢复清冷,似不愿再多纠缠的垂了垂眸:“儿臣只是过来看一看母亲,如今见母亲安好,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欲走。
楚明兰也不着急:“你敢走?你若敢现在从这里出去,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萧铭玉眉头拧动,回眸:“什么意思?”
楚明兰冷笑:“你以为你将我那些暗桩一网打尽,我就没办法再布置眼线了么?”
她从位上站起来,转身面对着萧铭玉,眸中尽是狠意:“你如今贵为亲王,是覆灭漠北的大功臣,我是谁?我可是你的母亲,只要你不死,你这无上的尊荣便能保我一世!”
萧铭玉瞪着眼睛,一时哑然的张了张薄唇。
楚明兰缓缓靠过去,一把揪起萧铭玉的衣领,迫使他垂眸看着自己的眼睛:“有你在,我何愁施展不了自己的大计?我知你今日回朝,所以我早就布下杀手监视你们,你若不答应我,一旦号令,你那被你护得紧的顾苏落,还有你的女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铭玉心底一颤,指尖在瞬间变得冰冷,他拧眉看着眼前面容狰狞的楚明兰,过往的一幕幕划过脑海。
那个记忆中让他拼命想要逃离的母亲,一点都没变。
他强忍着心里的不安,紧了拳头:“母亲如此,无异于以卵击石。”
“是不是以卵击石,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许是因为起了激动,楚明兰揪着他衣襟的手更紧了些。
萧铭玉就这么看着她,良久,忽而抬手,将她揪着他衣襟的手拂开:“母亲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儿臣想要的,此事,恕儿臣不能答应。”
“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顾苏落!”
“母亲大可试试!”萧铭玉语气生了怒意,他看着楚明兰一字一句道:“顾国公乃当朝武将,顾国公府府内护有数百府兵,除此之外儿臣亦派了千名士兵护送,元山魏,尧都等一众要将此时还身在京城,如此,母亲以为儿臣有几成几率,从你手中护下落儿与圆圆?”
“你!”楚明兰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难不成你一进城就在防着我?”
“儿臣何曾防过母亲,不过是见不得落儿有半分伤害罢了。”楚明兰一直对顾苏落心存杀意,萧铭玉是知道的,这也就罢了,可圆圆才多大,一岁不到的婴儿,他自以为他的母亲再坏,也不至于如此歹毒!
那一瞬,萧铭玉的心当真寒到了谷底!
他忍了心中的怒意,眸眼带了抹思绪:“儿臣在母亲这里,从不知被爱护是何感觉,在儿臣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这般面目狰狞,令儿臣生怕,如今儿臣的妻子,女儿,竟都要受自己亲生母亲的威胁,母亲,你到底要把儿臣逼到何种境地?”
“你觉得我这是在逼你?”庄妃不敢置信:“你还觉得我未曾爱护过你?”
“呵呵。”楚明兰笑了:“说我逼你?若不曾爱护过你,你以为我拼了性命都要为你谋得皇位是为什么?”
楚明兰有些激动,愤恨的咬着后牙槽:“萧铭川现在看着人模狗样,待时日久了,你看他会不会忌惮你!朝中的明争暗斗,你懂什么!我手段若不强硬,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你能活到现在?”
“我便是没有母亲那般懂,所以十二岁从军前一晚,我才生了死志,便是没有母亲懂,所以从小到大,我都不想与母亲待在一起,我宁愿留在边疆,也不愿像个囚犯一般,被你安排,被你禁锢。”八壹中文網
萧铭玉紧着拳头,将心里想了许久,念了许久,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不知宫中的明争暗斗吗?
宫中长大之人,怎么可能有那样单纯之人?
或许楚明兰做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他,可就当他愚钝,领悟不了楚明兰的苦心罢。
“如今,母亲又以儿臣妻儿的性命要挟,恕儿臣不孝,儿臣……当真宁愿没有你这个母亲!”
他从来都是敬她的,即便她再坏,他也是敬她的。
正因如此,所以不管他母亲做什么,他都不曾揭发,一直想等她回心转意,不管他母亲说什么,他都极少反驳,更不想说太重的话,以免伤了她的心。
萧铭玉的话落,楚明兰瞪着眼睛,似受了什么打击般的向后踉跄了两步:“你说什么?”
萧铭玉深吸口气,稳了心神:“就如母亲所说的那般,有儿臣在,母亲即便是在牢中也不会受太多的苦,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他垂眸恭了一礼,特意避开了楚明兰那含着震惊的眼神。
这些话,他从未对楚明兰明说过,他以为她如今这般下场,足以打消她夺位的念头,可当现实摆在眼前时,他气愤,他难过。
像是他的母亲,从来都未正眼看过他一般。
只守着自己的那一丝执念而活。
许是因为太过气愤,气愤之余又知楚明兰挣扎无用,所以才在最后,将藏在心中那么多年的想法,以几近怨恨的方式控诉出来。
那模样,就如一个小孩子歇斯底里的在向大人诉求着最后的安慰与理解。
然而,萧铭玉注定等不到那声回应。
楚明兰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萧铭玉走出牢房,她此时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崩塌之后再也恢复不了原样。
萧铭玉说的这些,难道她不知道吗?
不,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去想罢了。
她不愿去想,也知道萧铭玉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她似乎知道自己一直在逼迫萧铭玉,却又仗着萧铭玉对她的孝心一直肆无忌惮。
就像一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可以当做什么问题都没有一般,继续以太平粉饰,而如今,这件事却被萧铭玉明明白白的挑了出来,那一瞬间,宛如他们母子当真走到了尽头。
她真的是极想让萧铭玉坐上那个位子的,他本来就是皇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