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宋瓷不出所料地又拿到了全优。忙碌的期末过后，大学生迎来轻松的寒假。
唐砚和宋瓷是坐的同一趟火车回y省。唐砚原本订了飞机票，但一听宋瓷坐火车，就退票换了和宋瓷同一班的火车票，连位置都挨着。
大少爷没坐过火车，一路看窗外的风景，还挺新奇。
一路同行，火车到站后还是别离。
y省幅员辽阔，唐砚所在的省会b市与宋瓷住的小镇也隔着十万八千里，两人方言都属于彼此听不懂的类型，和异地没什么区别。
唐砚打听宋瓷的家庭地址，想着寒假有空去找他玩，被宋瓷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他那个出租屋可招待不了什么客人。
火车到的是b市站，唐砚直接打个电话就能叫家里司机来接他。他长这么大，都没坐过城市里的地铁。
而宋瓷则继续转车，坐一辆大巴回去。他在的小城镇是没有火车站的，也没有地铁。
他们都没有坐过地铁。
……
宋瓷一回来，就受到了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谁见了他都得喊句“高材生回来了”。
这么个小地方，出一个名牌大学生，那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能说道上好久。
宋瓷已然成为本地家长口中的榜样，让自家孩子都跟他看齐。
宋瓷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疗养院看望奶奶。
奶奶年纪大了，又经历过丧夫丧子，忧思过甚，操劳过多，老来一身病。在宋瓷高三这年，奶奶身体一下子就垮了，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并发，还患了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
宋瓷进到病房，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见到宋瓷，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渊博，渊博你来啦。”
宋瓷在床头坐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轻轻贴在脸上：“奶奶，我来看你了。”
宋瓷的父亲叫宋渊博，取自学识渊博之意。他也不负期望，是上个世纪的大学生，金贵得很。
父亲生前是镇上一名中学教师，长得清俊不凡，母亲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这样好的基因，才能生出宋瓷这般容貌。
宋瓷越长大，就跟父亲年轻时越像。唯一的区别是宋瓷总透着一股疏离清冷，像一件触手冰凉的瓷器，宋渊博则充满温和的书卷气，如一本翻阅就能染上墨香的古书。
奶奶患老年痴呆后不认人，一直对着孙子呼唤儿子的名字。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在一个母亲心中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
宋瓷在疗养院陪了奶奶很久，跟她讲在学校的见闻，讲遇到的趣事。
“奶奶，我遇到一个很好也很有意思的人，他是我的室友，叫唐砚。”宋瓷娓娓道来，“他这个人粗中有细，帮了我很多忙，背我上医院，给我过生日，督促我吃饭，带我融入社交圈。我很感谢他。我现在有很多关系很好的朋友，奶奶不要担心我。”
奶奶笑道：“那渊博要好好和他做朋友呀，这是你的贵人啊。”
宋瓷轻轻点头：“会的。”
……
宋瓷在疗养院待了很久，才打车回自己的出租屋。
出租屋条件不算差，毕竟也是个人气网红，不至于太过寒碜，只是一个人难免冷清。宋瓷倒也习惯了。
宋瓷在镇上并没有可以来往的朋友。他高中时的高冷形象太深入人心，对他有好感的只敢远观不敢靠近，他也乐得清静。
宋瓷的寒假生活很单调，基本是两点一线，在家直播，或在疗养院陪奶奶。
但意外的，并不无聊。
因为某人天天微信发消息轰炸。
唐砚：早安【早上起来，拥抱太阳.jpg】
唐砚：今天去健身房举铁两小时，看看哥的肌肉帅不帅【自拍.jpg】
唐砚：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视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分享链接】
唐砚：晚上好，晚饭吃了啥？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不好好吃饭哦。开学后别让我发现你还掉体重了。
……
烦死人了。
这个话痨是没有聊天瓶颈的吗？什么事都能被他找到话题。
宋瓷嘴上说烦，行动上还是很诚实地一条一条回复了。
宋瓷：早。
宋瓷：帅。
宋瓷：好好笑。
宋瓷：煮了面。
……
宋瓷这个简明扼要的聊天方式，说实话很容易把天聊死，容易让人感到被敷衍。
但对面是唐砚，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唐砚只会用更多的信息轰炸来把他淹没。
和喜欢的人聊天，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宋瓷经常消息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勾唇笑起来。
收起手机，冷静下来的宋瓷又微微抿唇。
唐砚一天是二十四小时全用来聊天了么？
宋瓷朋友不算多，天天聊的也就唐砚一个。但唐砚朋友一大堆，肯定不会只和他一个聊天。
可唐砚光是每天和他聊的时间就很久了。
再加上分配给其他人的时间……唐砚是八爪鱼么？打字这么快？
–
b市，某咖啡厅。
两个大男生无语地看着盯着手机傻乐的唐砚。
“哎哎哎，差不多得了。”章若闻无语道，“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得亲自跑你家里把你抓出来聚会，现在又抱着手机傻笑半天，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唐砚置若罔闻，看着手机聊天记录回味。
王疏彦抽了抽嘴角：“别问，肯定是谈了。不谈恋爱智商能低成这样？”
他俩是唐砚从幼儿园到高中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感情铁的很。就算上的不是同一所大学，也没断了联系，假期还会约一起聚会。
可以说唐砚朋友无数，王疏彦和章若闻是最重要的两个。
但唐砚最近不知怎么的，小群里出现的频率都变少了，私聊他也半天不回，不知道在忙什么。
唐砚关键时刻没耳聋，张嘴就反驳：“你才智商低，爸爸我可是考上a大的人。”
男生之间总喜欢互相当爹，唐砚对熟悉的所有男生都自称过爸爸，唯独没对宋瓷这么说过。
因为宋瓷没有爸爸。
他看着嘴上没把门，实则分寸拿捏得极好。
王疏彦：“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唐砚：“滚吧你。”
章若闻：“没谈恋爱，那就是还在暗恋没告白咯？不是吧砚哥，还有你拿不下的女生？以你的条件赶紧上啊，你一说开还能有不答应的？”
唐砚当即就想回怎么可能答应，对方也是个男的。
这念头一出，他自己先僵了一下。
唐砚自诩钢铁直男，要是以往听到这话，第一反应绝对是对方是个男的，他怎么可能暗恋还告白。
可刚才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是个男的，对方怎么可能答应他的告白？
……就已经完全默认了自己暗恋上一个男生这件事。
唐砚沉默了。
他犹豫了会儿，决定向兄弟们取经：“我还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他。”
他之前从没喜欢过人，也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上的，会是一个男生。
唐砚从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虽然他从小到大至今都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异性恋。
这一下子喜欢上了个同性，他不敢确认这是不是那种喜欢。毕竟这直接代表他的性向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出了问题。
跟唐砚母胎单身不同，章若闻和王疏彦早就谈过女朋友，两人还赌唐砚什么时候能脱单。
一听真有苗头，两个死党的八卦之火立刻熊熊燃起。王疏彦说：“没事，我俩经验丰富，你就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对她是什么感觉。我们帮你判断你是不是喜欢她。”
唐砚沉思片刻，缓缓描述道：“他很聪明，很好看，很优秀，很坚强。”
章若闻记笔记：“对一个人有滤镜，好感度加一。”
“不是滤镜！”唐砚反驳，“我说的是客观事实！”
章若闻刷刷写笔记：“对一个人有十层滤镜，好感度加十。”
唐砚嫌弃道：“算了，不亲眼见过他，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王疏彦：“再给他加一点儿。”
章若闻提笔又给好感度加了一点。
唐砚又托腮道：“不过呢，虽然知道他很强大，我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他，很想保护他。”
“想给他之前他不曾拥有过的一切，想他健康，想他开心，想看他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章若闻在纸上写下：会心疼，有保护欲，好感度+20
“他这个人呀，嘴硬心软，人看着挺冷的，其实温柔得不得了。”唐砚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弯起唇角，“嘴上说嫌弃，背地里会偷偷帮我叠被子，好可爱……”
章若闻惊得差点摔笔：“叠被子？你们已经同居了？！”
王疏彦谴责的目光看他：“都睡一起了还不确定喜不喜欢人家，你是睡完不负责的渣男吗？”
“都什么跟什么！我们清清白白，别打扰我说话！”唐砚不满道。
章若闻礼貌道：“您继续。”
唐砚清清嗓子，语气都染上了甜意：“他声音超好听的，听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看到他我就赏心悦目，心满意足。不看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听到他要搬走，会很慌张很失落，又要假装自己不在意，又想挽留他不要走，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寒假见不到面，每天都要给他发消息等他回复。等消息的时候很抓心挠肺，隔几秒就要看一次手机，收到消息时又觉得很开心，立刻就要秒回。就算说完晚安不再聊天，也要把一天的聊天记录都重新回味一遍，有意思的就截屏下来。我相册内存都快满了，一张都舍不得删，他说的每句话都很有意思啊，我是时候该再买个手机了……”
章若闻已经停下记笔记，语重心长道：“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这还用记？这好感直接爆表了好么？
唐砚叹气，接受现实：“我也这么觉得，我弯了，我真的喜欢上一个男生了。”
“噗！”王疏彦一口咖啡直接喷出来。
章若闻拔高音量：“整半天你说的是个男的？”
联想到前面说的“叠被子”，章若闻恍然大悟：“你喜欢的不会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室友吧？！”
唐砚：“咋呼什么？有问题？”
王疏彦阴阳怪气道：“依稀记得某人说自己是钢铁直男。”
唐砚沧桑道：“过去的我，已非今日的我。”
“不过说正经的。”章若闻转着咖啡杯，“男的也没事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砚哥大胆上，兄弟支持你！”
“上你个头啊。”唐砚狠狠喝了口咖啡，“这要是个女生我肯定就追了，但他是个男生……我告白人家当我是变态，再也不理我了怎么办？”
唐砚向来是行动派，不然不会开学初看见漂亮姑娘就想主动去要微信。虽然没要到，但也证明他看上谁绝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去大胆追求。
可宋瓷毕竟是个男生。
而且宋瓷那性格经历……好像一直没什么朋友，难得碰上个他这样的好朋友，打开心扉把他当兄弟。要是宋瓷知道好兄弟还对他抱有那种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觉得遇人不淑？万一给宋瓷又落下什么心理阴影怎么办？
“这倒也是个问题。”王疏彦沉思道，“但你确定人家就是个直男吗？万一他也是个弯的呢？”
唐砚倒是没想过这点。他虽然弯了，但还是直男思维，总下意识认为身边的男生都是直男。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不确定……”唐砚迟疑了，“我怎么验证？直接问？那也太他妈奇怪了。”
哪个男生会突然问室友一句：“你好，请问你是gay吗？如果是的话，我能gay你吗？”
反正他是问不出口。
就算再社牛，唐砚也不会说一些他认为很冒犯别人的话。
“多注意观察啊，你们不是室友吗？观察他应该很容易吧。”王疏彦支招，“真照你说的那么优秀，你室友在学校一定有很多女生追，你就看他对女孩有没有兴趣，如果没有，多半是弯的。”
“这不准吧，万一就是纯粹不想谈呢？”唐砚觉得不靠谱，“我不也一直没谈女朋友？”
王疏彦：“所以你现在不是弯了吗？”
唐砚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