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从不看直播，手机里连个直播app都没有。他当场就下载了水果直播，注册号的时候想也不想就把id取成“唐诗”。
唐诗宋词，般配。
然后搜索“宋词”，点击关注。
宋词就成了唐诗关注列表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注的人。
“单已经付了，我先走一步。”唐砚心思已经飞远了，现在只想回家有个安静的环境好好看直播。
丢下章若闻和王疏彦两人面面相觑。
章若闻攥拳：“见色忘友啊！主播还是我给推荐的呢！”
王疏彦摇头：“还以为他这失恋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呢……看这移情别恋的速度，也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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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砚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看直播。
宋词是女装颜值主播，目前是水果直播变装区最火的主播之一，直播内容就是换上女装说说话、唱唱歌。
这年头女装大佬就是流量密码，不少男主播为了红男扮女装，数量多了质量也参差不齐。最低端的就是戴个假发套个裙子，不化妆也不变声，甚至胡须都没剃干净就想捞钱，除了某些猎奇观众基本没人会看。好点的化个妆开个变声器，但没有绝对能打的颜值和擅长的才艺，也都火不长久。有的为博眼球，故意跳一些性感宅舞擦边卖.肉，跳不出风情，倒实在辣眼睛——看这个为什么不直接去看舞蹈区女主播呢？
这时候，宋词出现了。他不仅颜值碾压，唱歌好听，自学伪音，还每次妆容造型都很用心。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像宋词这种颜值、声音、才艺、妆造都绝佳的主播，堪称顶级女装大佬，他不火谁火？
宋词直言自己不会跳舞，所以才艺就一直是唱歌，也没人嫌单调乏味。听宋词唱歌是一种享受，怎么听都听不腻。直播间观众点歌，他都愿意现场去学。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光是一张脸都有大批粉丝愿意静静欣赏，何况他还能和弹幕互动，说话温柔好听有涵养，能温声细语开导人，也能幽默风趣讲笑话，吸粉留粉能力都很强。很多观众为了表达喜爱，或是渴望得到主播关注回复，都会进行消费打赏，算是一种精神陪伴，提供一种情绪价值。
唐砚盯着屏幕，他现实里是见过“宋词词”的，知道“宋词词”长得有多漂亮。都说网红主播离开美颜滤镜就是见光死，现实里的“宋词词”却只会比屏幕里的“宋词”更惊艳。
他并不意外宋词的美貌，但当知道宋词就是宋瓷时，唐砚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宋词只是宋词，他就只觉得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主播，抱着单纯的欣赏，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可这是宋瓷……
想起平时高冷斯文、一本正经的清俊少年，再看看直播间里妩媚动人、风情万种的旗袍美女……
宋词打扮并不出格，藏青旗袍修身，垂着一缕鬓发，是清贵冷艳的古典美人之感，并不显风尘。旗袍开叉没有很高，也没有刻意搔首弄姿，只是一颦一笑间，眼角眉梢都是风情，自带勾人的韵味。
唐砚脸一热，匆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并不存在的鼻血。
怎么可以这么撩啊……
这这这真的是他朝夕相处的室友吗？
因为宋词今天的打扮很国风，观众点歌大部分也是古风歌。宋词正在唱的一首就是一位粉丝点的《人间不值得》。
“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看长安建安与潘安，都想沾一沾。神仙掐指算，此去少圆满，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
“人生在世不称意呀，失眠或失恋，只劝你来把个盏，侃呀么侃大山。”
“喝完大酒撑条船，说今生不靠岸，去天涯海角浪个遍，失意当尝鲜……”
宋词唱歌都用伪声，女音清越动听，情感充沛，戏腔也极惊艳，观众听得如痴如醉。
弹幕刷得飞快。
【好听好听！哇这个戏腔绝了！】八壹中文網
【词词的声音好有故事感，好像真的失意又豁达……什么人敢让我们词词失意呀？】
【什么人间不值得，词词就是人间值得！】
【吹爆词词这个高音！男生伪音还起这么高，简直666！】
【想和词词睡一个被窝，没别的，就想让词词每晚唱歌哄我入睡。】
【小小小白兔投喂苹果x1】
【奶油麻花投喂香蕉x1】
【词词麦外敷投喂葡萄x1】
弹幕一水儿的夸赞，还有不少观众刷起了礼物。
唐砚也没忍住，打字发了句【好听】，发出去就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弹幕大军里，很快被刷了上去。
唐砚是真没想到，宋瓷男声唱歌就已经很好听了，女声竟然也这么出色，还会戏腔。
宋瓷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宋瓷唱完歌，看着飞速滚动夸赞他的弹幕，微微扬唇，谢起了礼物：“谢谢小小小白兔送的一个苹果。谢谢奶油麻花投喂的香蕉。谢谢词词……麦外敷赠送的葡萄。”
粉丝送礼物主播按例都是要念id感谢的。又有粉丝把id改成这种让他念。
“麦外敷”三个字被他念得字正腔圆，普通话非常标准，丝毫想不到这是“mywife”——我老婆的意思。
这种都算好了，有些粉丝id甚至是“词词的项圈”“词词的腿饰”“词词的狗”……千奇百怪，宋瓷早就见惯不怪。
“大家还有什么想听的歌吗？”宋瓷镇定地问。
弹幕立刻沸腾，争先恐后地点歌。
【想听痒！】
【来一首青媚狐好不好？感觉词词唱这个我骨头都会酥掉！】
【叹！叹！一人血书投叹一票！】
唐砚眉头一皱。这些歌他也听过，都有些……也不是说不正经，但都有点撩人。尤其是宋瓷这样貌，这声线，那简直能杀人，不知道能勾走多少人的魂。
身为宋瓷的暗恋者，唐砚私心里当然是不想让宋瓷唱这些勾人心魂的歌。
钓他一个就够了，还钓那么多人！
唐砚也发了条弹幕：【青花瓷】
可惜的是，弹幕太多，他这条依然被很快刷上去，宋瓷根本看不见。
被宋瓷看见的，都是那些要多撩有多撩的歌。
唐砚急了，他要怎样才能引起宋瓷的注意？
还有，凭什么那些人的弹幕可以挂在显眼的地方那么久，他的就立刻被刷上去啊？！
凭什么宋瓷会念那些人的id，可恶，他也想听宋瓷念他的id！
从不玩直播软件的唐砚，还没搞懂直播软件的功能，他选择向好友章若闻求助。
章若闻回了个省略号，大概是没想到唐砚这么快就上头，想着为主播花钱了。
要知道章若闻以前看直播打赏主播的时候，唐砚都对他的爱好无法理解，觉得给陌生人打钱是冤种行为，他有钱也不会这么浪费。
风水轮流转，唐砚也有今天。
果然没有人能逃过词词的魅力。
反正大少爷有钱，章若闻就给他科普了一下软件功能，最后还不忘告诫一声量力而为，理性消费。
章若闻说完这句就觉得有些多余。不理性其实也没事，普通人倾家荡产打赏主播是自不量力，可唐砚是谁？唐家大少爷。总不至于把半个唐家的家底砸进去吧？
唐砚补完功课，终于明白了。
做主播的，尤其是宋词这种流量大的网红主播，每次开播那直播间观众留言可太多了，弹幕刷的飞快，主播不可能每一条都看过去，也看不过来。所以网站推出付费留言制度，花钱就能发特殊留言。特殊留言会在主播直播间放大停留，更容易被主播看到。花的钱越多，留言越醒目，停留时间越久。这也是刺激消费的一种手段。
主播回应的，一般都是特殊留言，毕竟花钱优先，价高者得。
付费留言也分几个档位。30元三分钟，50元五分钟，100元十分钟，500元一小时，1000元直接黄金字体大写加粗悬挂两小时。
那几个点歌的，都是发了30元或50元的特殊留言。
唐砚一听，哟，钞能力。
立刻充钱。
水果直播的虚拟货币是水果币，与人民币一比一兑换。唐砚毫不犹豫就充了二十万，直接发了条1000元的特殊留言。
【青花瓷(大写加粗黄金版)】
同样的三个字，这次不再是平平无奇白色字体被快速刷上去的青花瓷，是大写加粗金光闪闪能停留两小时的青花瓷！
宋瓷果然被这条特殊留言吸引住了。
当红主播一般都不会缺几个土豪粉丝，但土豪毕竟不多，出现一个新面孔就很新鲜。
这个唐诗……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粉。
“感谢唐诗的特殊留言。”宋瓷顿了顿，“青花瓷，好的，我找找伴奏。”
唐砚神清气爽。
很好，成功引起了宋瓷的注意。
宋瓷念了他id，舒服了。
直播间弹幕:
【哇，新老板，老板大气了。】
【这就是古人一掷千金听首曲儿的感觉吗？好贵的青花瓷，我得洗耳恭听。】
青花瓷的前奏响起，宋瓷慢慢用柔婉的女声唱起了歌。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唐砚：如听仙乐耳暂明。
唱完青花瓷，弹幕又是一片夸赞，唐砚也不例外。
【好听(大写加粗黄金版)】
两个字，又是1000元。
宋瓷颔首：“感谢唐诗的又一条特殊留言，谢谢。”
【我能再点一首歌吗？(大写加粗黄金版)】
宋瓷顿了下：“……可以的。”
【superstar(大写加粗黄金版)】
说一句话就是1000元的特殊留言，迄今唐诗说了四句话，就砸了四千块。
饶是宋瓷不缺有钱粉丝，也没见过这么有钱的。
宋瓷语气认真了一些：“您不用这么破费的。”
直播间是严禁未成年人刷大额礼物的，但这也架不住有孩子偷父母钱刷礼物，或成年人打肿脸充胖子。宋瓷粉丝到这体量，不乏狂热粉。遇到出手太阔绰的粉丝，宋瓷都会谨慎一些，劝人理性消费。
【没事，我有的是钱。(大写加粗黄金版)】
就想给你打钱。
宋瓷在学校里过得太朴素了，以唐砚的生活水平，那显然看不过去。他早就想把宋瓷养得锦衣玉食，但现实里朋友间一方给太多就像施舍，关系不平等，送个礼物都要顾及着双方家境差异不能送太贵的。现在隔着网络，宋瓷又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想给宋瓷很多很多，让宋瓷过得很好很好。
【救命，壕无人性。】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好昂贵的对话。】
【唐诗老板你其实可以直接送礼物上个农场主，一样有醒目留言效果，不用说一句砸一千的，看得我好心疼钱哇。】
弹幕提醒了唐砚。
水果直播的观众分四个等级。一是路人，这类观众是没有为主播消费的，也没有头衔。二是果农，为主播消费一元以上的礼物就能拥有头衔。三是农场主，需要赠送一千元以上礼物。四是神农，需要消费十万元以上。另外，付费留言是不包含在礼物里的。
路人和果农发的弹幕都是普通弹幕。农场主和神农自带显眼头衔和闪亮登场，发弹幕也会有特殊字效，主播一定会看到。
水果的礼物又分几档。苹果一元一个，香蕉二十，葡萄五十，鸭梨一百，水蜜桃五百，樱桃一千，西瓜五千，榴莲一万。
唐砚：农场主怎么够，我今日必成神农。
另一边，宋瓷已经唱起了唐砚点的歌。
“你是火，是我飞蛾的尽头，没想过要逃脱，为什么我要逃脱。”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erstar。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youaremysuperstar。”
《superstar》这歌有些年代了，但旋律抓耳，当年大火过，至今副歌部分还是耳熟能详。
宋瓷的观众群体都是年轻人，点的歌也大多是时下流行歌。不管《青花瓷》还是《superstar》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歌了。《青花瓷》经典咏流传倒也还好，《superstar》虽然也火，却很少有直播间观众会点这么久以前的歌。
消费能力强大，歌曲品味古早。直播间观众纷纷猜测这位土豪应该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大佬，可能还是哪个企业老总。
唐.年过四十.企业老总.砚：“……”
他点这首歌，只是因为，歌词就是他想对宋瓷说的话。
不敢说出口的表白，借着点歌宣之于口。
而且……至少也是从宋瓷口中听到对他的告白了！
【唐诗投喂榴莲x10】
直播间出现一阵炫彩特效。
【唐诗成为主播宋词的第3位神农。】
这行字在水果直播的所有直播间上方飘过。
每出现一位神农，都是全站公告，非常能给主播带来人气。但土豪老板可遇不可求，一般主播羡慕不来。
唐砚依然不满，不行，怎么才第三？
继续打钱。
【唐诗投喂榴莲x10】
直播间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新来的老板疯狂刷礼物，瞬间就刷成了宋词榜一。
土豪都是一言不合刷礼物的吗？
光一晚上就砸了二十万，这是多有钱？
唐砚看到自己的id出现在宋瓷粉丝榜榜一，心满意足。
“谢谢唐诗赠送的二十个榴莲，非常感谢。”宋瓷惊讶片刻，认真道，“唐老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唐砚总算停止发送付费留言。有了神农的头衔，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醒目无比。
【你播你的，你开心就好。】
宋瓷想了想：“唐老板还想听什么歌？”
砸这么多钱，今晚直播成为这位金主的点歌专场都不为过。
【随便，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听来听去都是观众点歌，唐砚想知道宋瓷自己喜欢什么歌，他好去听同类型的，跟宋瓷多点共同话题。
宋瓷看着这行字，脑海中忽然响起唐砚的声音。
“随便啊，你会唱什么我就弹什么。”
……怎么这都能想到他。
宋瓷把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弯了弯眉眼：“那这样，为了表达对唐老板的感谢，我就唱一首《听我说谢谢你》吧。”
唐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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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宋瓷下播，跟直播间观众说了再见。
两小时的陪伴如此短暂，唐砚依依不舍，直到直播间黑了屏，显示“直播已结束”，都舍不得退出当前页面。
寒假时就已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暑假更加漫长，好在还可以有直播陪伴。
只是现在直播才刚结束，一分钟不见，他就已经开始想念起来，期待着明天的直播。
唐砚正惆怅，水果直播app就显示他有一条来自宋词的私信。
唐砚立刻激动起来，迫不及待点开。
宋词：谢谢唐老板的礼物，今晚真的破费了，以后有事可以站内联系，有要求也可以提。【比心】
直播平台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砸的钱足够多，就能得到主播的私人联系方式，甚至能约主播线下见面。
但宋词是主页明确表明不留任何私人联系方式的。直播的时候兢兢业业，下了播他绝不营业，不参加平台组织的任何线下活动，砸再多钱也没微信手机更不可能面基。虽然有黑粉因此嘲宋词是真人见光死才不敢露面，宋词也坚持不让直播影响现实生活一星半点。
不过神农还是有些福利的，不然砸了钱却没任何回报也太冤大头了。至少站内私信宋词，宋词都会回复。水果app的私信功能齐全，还能打语音电话和视频电话，跟有联系方式没区别。
唐诗：可以听你语音说一句晚安吗？
宋词：【语音】
唐砚点开，是一段温柔甜美的女声。
“晚安，今晚做个好梦。”
他反反复复听了几遍，兴奋地对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又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好几圈。
唐砚退出水果直播，又打开微信。
什么站内联系，我早就在你微信列表里了，想不到吧？
宋瓷还不知道他掉马了呢。这不得调戏调戏“宋词词”？
唐砚：我要睡了。
宋瓷：？
唐砚：想听你说晚安。
宋瓷：晚安。
唐砚：要语音版，最好长一点。你知道我声控嘛，就爱听你说话。
宋瓷：……
宋瓷：【语音】
唐砚勾着唇点开，耳朵凑在听筒边仔细听。
是清清冷冷的少年声线，又好像比之前的女声更温柔三分。
“晚安，今晚月色很美，希望你能够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