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我们销售的保健品没有问题，全都是正规合法，有批号有手续的，正经的上市公司的产品……”
“你就这么确定？”
“确定！”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所销售的保健品里面，只有淀粉和奶粉这两种成分？”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你名下拥有张大民医药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没错吧？”
“没错，但……”
“……”
江城市局。
当高恒和另一名负责对李朝祥进行讯问的警察从讯问室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讯问的结果并不如意。
李朝祥坚持他们对外销售的保健品没有问题，并且否认存在通过销售保健品的方式进行诈骗的意图和行为，一再强调产品和销售行为的合法正规。
而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仿佛提前商量好了一般，统一了口径。
都是差不多的说法。
这让高恒他们的侦查进度，一下子进入了卡顿的状态。
其实他们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已经不少了。
叶向阳提供的现场录音，小区里监控拍下的活动过程，还有相关的证人……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还没完全确定，他们今天在现场售出的那些保健品，到底是否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纵使叶向阳提供的那份检验报告是有权威性的，但那也只能证明张大爷昨天购买的那些保健品存在问题，不能直接证明其他的也都有问题。
现场的那些保健品，已经全部封存带了回来，检验科的人也第一时间对其进行了检验。
一旦确认都存在问题的话，那么不管李朝祥他们怎么狡辩，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检验科同事的努力下，检验结果以最快的速度出来了。
确实和叶向阳的那份检验报告一样，里面的成分只有淀粉和奶粉这两种。
于是。
高恒他们再一次对李朝祥进行了讯问。
“警察同志，这个我真不知道啊！”
“那个公司有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会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张大民，一定是张大民搞的鬼，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黑心啊，警察同志，我是冤枉的，全都是那個张大民搞的鬼……”
“这个你放心，那个张大民跑不了。”
其实就算李朝祥不说，那个始终没露过面的张大民，也早就被他们给监控了起来，而在确认现场那些保健品全都是假的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拘捕。
现在已经在回警局的路上了。
早在立案之初，他们就注意到了这个张大民医药公司。
保健品出现问题，那背后生产这个保健品的张大民医药公司，显然问题更大。
不止是张大民，还有这个公司的相关人员，也都被“请”了回来。
生产、销售伪劣产品，而且金额特别巨大，目前掌握的情况最少上千万，直接涉嫌刑事犯罪了。
至于李朝祥说他自己完全不知情，也不是他说了就算的。
……
第二天。
通过江城市局的连夜侦查，整个案件已经有了跨越式的进展。
初步结果出来了。
去年底，张大民和李朝祥合谋，收购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制药小厂，并且通过关系拿到了某上市公司旗下保健品康迦莱的代工订单，在正式投入生产后的一段时间内，逐渐将原料替换成了奶粉和淀粉这两种，从而以其名义继续进行生产。
两人还有分工。
张大民主抓生产，而李朝祥则组建了销售队伍，以厂家直销的方式开始对外推销。
即便有一些购买了他们产品的人意识到有问题，可因为他们利用康迦莱这个上市公司保健品的知名度和品牌效应打掩护，再加上相关手续都没有问题，导致很多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就这样，他们借助合法外衣的保护，从事着违法犯罪行为，长达小半年。
一直到这次，才被揭穿。
即便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真正确认之后，上午专门跑过来了解情况和跟进进度的叶向阳，也为他们他们卑劣的行径感到愤慨。
太狡诈太无耻了。
赚这种黑心钱，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他们的家里没有老人吗？
还好他们没丧心病狂地往里面添加什么有害物质，不然受害的人，就远远不止是金钱上的损失了。
参与犯罪的，除了李朝祥和张大民两个主谋和首要分子之外，张大民医药公司的管理层和那些推销员也同样是共犯。
然而他们当中很多都声称自己不知情。
按照规定，如果确不知情的，一般不构成诈骗罪，不承担刑事责任。
不过是否知情，除了明确知情以外，还包括了应当知情这一情况。
想来他们跟了李朝祥那么久，而且一个个套路话术那么熟练，总不可能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到吧？
这个，不仅要看本人如何供述及辩解，还要看其他犯罪嫌疑人如何说、证人如何证明、被害人如何指控等。
一旦确定，进去的结局是必然的。
按照刑法中关于诈骗罪的相关规定，以及他们诈骗的金额，有可能要十年以上。
至于李朝祥和张大民这些首要分子……
根据《刑法》第一百四十条规定的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生产者、销售者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或者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销售金额二百万元以上的，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因为同时构成诈骗罪和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按照想象竞合原理择一重罪处，最起码十五年以上。
不止是他们，连授权让他们进行代工康迦莱这个产品的那个上市公司，也将被多个部门联合展开调查。
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
没有人能跑得了。
从涉案金额和涉案人数，这一波可以说是今年江城市局侦破的一起大案重案了。
完全了解情况的叶向阳，也有点麻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起利用推销保健品诈骗的普通案子，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作案手法倒不复杂，就是手段过于狡猾，让人一时难以察觉。
“说说，你这次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也是巧合，我也不知道他们搞这么大。”
“你这运气也是绝了，第几次了？”
“这次还有奖金没？”
“你这……我让钱队帮你问问，没有也帮你申请下，不过这次破了这么大的案子，作为举报人，上面肯定会有嘉奖的……”
高恒都无语了。
不算这次，这段时间叶向阳从他们警方这领到多少奖金了？
他一整年的工资加福利都比不上。
如果叶向阳是他们警方内部人员的话，光是这些功劳，直接就能爽上天。
“问你个正经的，我们小区老人昨天被诈骗的，还有之前那些受骗者的钱，能不能全部追缴回来，多久能退还？”
关于奖金，叶向阳也就随口一提，很快就问到了真正关心的事情。
叶向阳专门让蔡春红进行了统计，光是昨天一天，他们小区那些老人被诈骗的金额，就高达上百万。
没办法。
活动太火爆了。
尤其是现场搞的那个抽奖活动……
抛开其他不谈，那个抽奖活动其实还挺“实在”的。
至少比那些游戏里的抽奖活动靠谱一点。
“这个…还真不好说，因为受骗的人数比较多，而且情况也比较复杂，我们需要进一步进行核实……”
叶向阳点点头，表示理解。
警方办案肯定是需要有一个过程和时间的，每个情况都要核实到位。
唯一算是好消息的，就是因为这次警方动作比较迅速，而身为主谋的李朝祥和张大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大部分资金转移走。
接下来的时间里，警方会在核实完情况后，陆续联系受害者退还被诈骗的金额。
……
回到车上。
叶向阳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捋清思路后，拿出了车上的笔记本电脑。
半个小时后。
一篇新闻稿出炉。
检查修改了一遍后，叶向阳又整理了下昨天在现场拍的照片，一同发给了报社。
差不多时间，警方也在网上发布了破获这次案件的通告。
通告的内容自然不会涉及太多细节，很多不知内情的网友，在关注到这个案件之后，也开始了讨论和猜测。
想要满足好奇心，了解更多的内容，估计得等下午的这期江城晚报了。
开车回小区。
还没到家，叶向阳就发现自家楼下已经被一大群人给围住了。
叶向阳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很快就发现聚集在这里的，大多是昨天在活动现场购买了李朝祥他们推销的保健品的老人，还有他们的家人。
蔡春红和社区的人也在这，安抚众人的同时，也维持了下秩序。
想来他们已经看到警方在网上发的公告，知道自己被骗了，又不知道从哪听说叶向阳上午去市局跟进采访了，所以专门过来这里等他，好了解情况。
眼下他们最关心的，就是他们的那些钱，到底还能不能拿回来，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对于这些，叶向阳也没办法给什么保证和肯定回答，只能把自己了解的情况透露给他们，让他们稍微安一下心。
比起那些几乎追缴无果的受害者，他们这次其实还算是比较“幸运”的。
尤其是有蔡春红一直在现场提醒大家开发票，而李朝祥也因为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就没防着这一点。
按照以往，如果有消费者要发票，李朝祥通常都是给开的。
如果没主动要，那就直接省了这一步。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大家手上基本都是有发票的，这对警方核查和拿回自己受骗的钱，是有很大帮助的。
钱，估计是不会马上回来的。
但这个结果，已经是他们比较能接受的了。
不接受也没别的办法啊！
随着众人相继离开，这里最后只剩下叶向阳、蔡春红和张大爷三个人。
“哎，怎么会是诈骗呢！”
张大爷叹气。
一开始最坚信对方是诈骗的他，在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反倒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本来张大爷都改变想法，认为他们只是虚假宣传和销售欺诈，而非诈骗。
结果饶了一圈之后，又把他给绕了回来。
关键他中间还“追加”了八千块。
叹了口气的张大爷看着叶向阳，又是问道：“那我还能找他们要求退一赔三吗？”
“这个可能没办法了。”叶向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诈骗罪并不适用于惩罚性赔偿，造成了多少财产损失，对方只需要按照实际退还赔偿。”
看到张大爷郁闷的样子，叶向阳又解释道：“即便是按照对方销售伪劣产品和消费欺诈的标准来赔偿，他们也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
按照实际的情况，张大爷能把给出去的那一万二拿回来，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现实生活中，很多被诈骗的受害者，可能这辈子都拿不回被骗的钱。
说起来，不论是最开始的第一笔四千块，还是后面的第二笔八千块，都是张大爷在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故意把钱给对方。
本来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结果反倒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张大爷，别太担心了，按照小阳说的情况，把钱要回来应该不难。”一旁，蔡春红忍不住安慰道。
对很多人而言，一万二都不是笔小数目。
“嗐！我担心什么，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听到蔡春红的安慰，张大爷反倒是笑了起来，心情不错地说道：“你想想，如果没有我一开始上当受骗，又怎么会让小叶发现他们的问题？要是他们一直没被发现，继续用着这样的方式骗人，那得多少人上当受骗？这一万二花得值！”
甚至都不用人开解，张大爷自己就看开了。
叶向阳和蔡春红愣了愣，看张大爷不是装的，也微微松了口气。
同时为张大爷这样的想法感到敬佩！
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