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起身,在屋子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忽然见容珏放在茶几上的透明笔袋里有一根二十厘米的直尺,嘴角浮上一抹冷意。
就它了。
他把直尺拿出来。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基础知识,我给你讲也可以,不过你要先为你的遗忘付出代价。”
“代价?”容珏不解,什么代价?
晏池将尺子拍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要是基础知识,你不懂就打一下,打完再讲。”
“…………”容珏看着他手里的尺子,神色不变,睫毛却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他以前也没少挨太傅的戒尺,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找机会一溜烟儿就跑。
反正太傅也追不上他。
现在自然是不会蹦跶得那么欢了,如果应了,就得硬挨……
不想被罚。
很疼。
他干巴巴地想了一个借口,“学校的老师都没用这个。”
班上的学生上课开小差,交头接耳,老师都没有惩戒他们。
怎么这人比老师还严厉。
只是,现在社会教书育人这事儿吧,和他那古代有着很大的区别。
古代的夫子揍你,你还得诚恳道谢。
现代的老师揍你,他可能丢了饭碗。
可怜小皇帝现在还不知情,傻乎乎地上了晏池的贼船。
“吸取教训,才不会忘得那么快,否则我刚讲完你就忘,不是白讲了,你说是吧?”晏池暗暗冷笑。
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想挨揍你就尽管装!
容珏迟疑着,沉默下来。
他不懂的太多了,简直可以说是堆积如山。
想补上那些知识,估计得挨不少罚。
想想都痛。
可是,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转念一想,不就挨几下嘛,有什么打紧的。
“好。”
晏池将尺子抵在茶几上,展示其威慑力,扫了一眼试卷,“下一题。”
“刚才那道题还没讲。”容珏提醒道。
如果错过了,下次再遇上,估计得挨上一下才能听了。
“…………”晏池顿了顿,讲道,“这道题,可以从前面两个已知数入手,两个已知数的平方之和等于所求的数的平方,那么这个数必然是大于任何一个已知数的……”
容珏听地很认真,但是到底对知识不熟,有些点刚听完还能在脑子里徘徊一下,但是没一会儿有新的名词和知识点进入脑海,就搅成了浆糊。
晏池讲完了,问道:“懂了吗?”
他自问讲得很详细了。
容珏缓缓摇头,“可否再讲一遍?”
“可以啊。”晏池答应地爽快,深邃的眸子散发出幽暗的光泽,拿起茶几上的尺子,点了点,“伸手。”
容珏僵了一瞬,缓缓把手伸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仿佛玉竹般,细瘦均匀,又不失风骨。
他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用余光注视晏池手里的直尺,忍住往回缩的冲动。
他暗暗告诫自己:朕是皇帝,不是年幼的小皇子了,要有格局,要有担当,要稳重,不能退缩。
直尺落下。
咦,不痛。
容珏抬眼看去,对上晏池冷然的目光。
才发现,晏池打了个空。
由长期经验所得,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在直尺落下来之前,先一步撤退了……
容珏有些羞愧,这种逃避的行为属实不该再发生在他身上。
他扭过头,再次把手伸了过去,低声说了一句,“我不会躲了。”
“啪!”
尺子落下。
晏池正和他较真,这一下打得格外地重。
容珏白皙的手掌立即浮现了红印子。
他脸上的表情不变,自然地把手收回,再次将试卷推出,又拿了空白的纸出来,打算把晏池说的全部记下来。
“请说慢一些。”
罚也罚了。
他趁机提出要求。
晏池说到做到,既然容珏挨了罚,他也继续讲题,“具体哪里不明白?”
“说不上来,你讲的时候我再提出问题。”容珏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懂,反正就是没懂。
晏池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又讲一遍。
中途,容珏把不解的地方问了出来。
晏池又把他提出的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小问题剖开来细致地讲了。
“原来是这样。”容珏终于明白了,顿时豁然开朗。
“还有什么问题?”晏池问。
容珏说没有了。
晏池:“下一题。”
容珏自觉地把手伸出去。
晏池挑眉,“你是不是特想我打你?”
这是什么话,谁想挨打了,这不是你提出的吗。
自己严厉还把事儿推他头上。
脾气太坏了。
“我没有。”容珏说。
“那把手伸出来做什么?”晏池道。
“下一题和上一题一样,老师问谁不会,没人回答,他就没讲,也是基础知识吧。”容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混得这么惨。
晏池轻笑,“你倒是自觉。”
说着拿起了直尺。
不知道是不是容珏皮肤太白的原因,刚才的红印子还没有完全消失,还带着浅浅的红。
晏池意外地觉得有点好看,目光移到容珏脸上,这小子还是那副冷淡又矜贵的样子,细碎而黝黑的头发乖巧地贴在皮肤,像画集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晏池收回目光,举起直尺照刚才的地方又拍了一下,浅浅的红又恢复了刚才的颜色,变得更艳丽了一些。
容珏无视手心传来的痛感,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变化,好像刚才那一下并没有打在他身上一样。
已经准备着在晏池讲题的时候,将不懂的知识点记下来了。
接下来,每讲一道题,容珏都至少会挨上一下,有时候还会挨上两三下才能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已经红了一片的手掌,容珏没有多大反应,倒是晏池一阵无语,这是在玩儿他,还是在找罪受。
别告诉他是真的不懂。
可能吗?
看着容珏认真记录的样子,晏池皱了皱眉。
可能是真的不懂。
“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回去吧。”晏池道。
他身体往后一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抬手点上。
好像……
误会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连最基础的知识都忘了,上课的时候不知道开了多少小差,这打,挨得不冤。
容珏看天色也不早了,黑暗透过窗户压了进来,远处有灯光照出一抹抹浅淡的亮光。
“好。”他把试卷等东西收起来,放进书包,起身,“你是个不错的老师。”
“……?????”晏池。
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变着法儿的损他?
“告辞。”容珏道。
“等等。”晏池叫住他,“如果想少挨几下,建议你去书店把小学到现在的课本全买下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容珏道。
他转过身朝外走去,出了门,眉宇微皱,闪过一抹难受的表情。
低头看着红红的手掌,微微抿唇,把手抬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晏池鬼使神差地跟着走出门,在门口停下,只见那个面不改色的人站在转角的电梯口,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轻轻地吹着发疼的手心。
晏池感觉有东西刺了他一下,在心里戳出一个个滋溜滋溜的小泡泡。
电梯门开了,容珏走了进去。
晏池忽然心虚一般,退回房间,把门关上。
事实上,就算容珏在电梯转过身,视线也会被转角的墙角挡住,根本看不见他。
退进屋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跟做贼一样……
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