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
马守道下意识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
他努力想着对策,脑中却是空白。
他心知现下他没有胜算了,此事已经暴露,他若不配合,极有可能同那失踪的定坤线人一样,或许被另一人乔装易容代替,或许直接被灭口。
“我真……真是不知道那是什么……”马守道畏惧地看着“少年”,嗫嚅着开了口。
“但我,但我也打听过……好像,好像是什么图纸一类的东西……”
图纸?
元楚蹙了蹙眉。
什么图纸?宝物?兵器?
片刻安静中,阿颜缓缓出声,显得格外清晰。
“……照天令。”她说。
元楚猛然抬眸望向她,只见阿颜微微低头,看不清她脸上神色。
照天令,元楚曾在钟寒山的典籍中读到过。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了,也堪称几国共同的皇室秘辛。
据说照天令有调动千军万马之力,有此令者必统天下。
若溯源,大约是在昭明大陆开陆之初,彼时疆野混乱,战争烽火不断,狼烟四起杀戮遍地的局面中,有四位首领站了出来,共商大义,为天下和平达成一致,各据为王,不相侵犯。
那四位首领便是如今四国的开国皇帝。
定坤、天启、西洲、上玄。
而整个昭明大陆上另外的两个岛域——往生、南滨,其族人避世也是在四国建立之初开始的。
往生岛百里氏一族、南滨岛宁氏一族,自四国建立后便同天下事少有交集,虽于江湖上风采颇甚,却在庙堂一事上绝不沾染分毫。
四国建立前,各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野心与战火带来了太多苦难,历史已经湮没那些具体的事件,其中详细如今已难知晓。
只是各国皇室中都流传着这样的消息——昭明正历元年,照天令封。
据说开国皇帝们深觉战争可憎,一同将照天令藏在了这天下一隅中,因其力量难以估量,怕再引起争端。
后世也有皇族人士相信照天令一说,心怀异端,找寻着照天令的下落,但皆无果。
元楚本以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怎会有物件能改变天下局势,却没想到记录照天令位置的图纸竟然真的存在。
元楚思索着,瞳孔骤然放大。
……如果存在图纸,那么便意味着,关于照天令的下半段传闻也许也是真的了。
四位开国皇帝们感天下大义,为避免有后人走入歧途作祟,动了照天令的心思,遂在藏匿之处设置了机关,非四国国玺共印,机关无法解开。
难怪……难怪!
元楚的呼吸声渐渐急促起来,握着的拳也徐徐收紧。
难怪当初定元城破,定坤军一定要得到天启传国玺!
那日混乱,她以公主玺掉包天启传国玺,为的是留住天启印记,也不过是以为定坤想得到天启国玺来收天启入囊中,现在看来,定坤的胃口倒是更大。
原来在天启国灭两年前,定坤就找到了记录照天令位置的图纸。那么,天启不过是一个切口,天启之后还有两国,定坤的目标不单单是天启传国玺,更是照天令,是这所谓的“拥天下”之力。
“所以呢?东西在哪儿?”阿颜声音冰冷,将元楚的思绪拉了回来。
元楚一个激灵,瞬间冷静。
阿颜手上力道颇重,马守道吃痛,闷哼了几声:“轻点儿,轻点儿吧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说。”
出乎马守道意料的是,这回施压的却不是阿颜,而是一直站着的白衣“少年郎”。
元楚瞳仁染上乌墨一般,不带丝毫感情地盯着马守道。
凛然。
马守道吞了吞口水,只觉喉咙干得紧。
“什么令不令的,我真不知道……那东西,那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定坤那边儿好像对这东西很是重视,可能,可能是怕其他渠道被官兵扣押下来……”
“说重点!”阿颜不耐烦,手上用力,狠狠掐了一把马守道。
后者吓得几乎哭出声,忙紧接着开口:“那东西已经在船上了!通过城里的河道,往暮河城去了……大人们要是现在去追,兴许,兴许还能截到……”
照天令图纸?
送去暮河城干什么?
元楚面色凝重,思索着所有可能性,却抓不住分毫线索。
她只知暮河城富饶,全年确实有许多货物往来运送,可是定坤将照天令图纸送去暮河城又是意欲何为?
不知怎地,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俊逸身影。
那人风采卓越,潇洒不羁。
……宋白?
元楚摇了摇头。
宋白确实是暮河城人士,可这事怎会与他有什么关联?大约是她对暮河城所知太少,下意识便想起了与暮河城有联系的宋白。
元楚回神,不经意瞧见了阿颜的神情。
她忽然愣住。
她甚少从阿颜脸上看见这般神情。
那人此刻虽还顶着易容成的定坤线人的脸,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森森寒意……细细瞧去,好似还有一点,憎意。
“是谁运送的?走的官道还是商道?”元楚不欲探究,将视线从阿颜脸上移开,接着问马守道。
马守道现下着实害怕,不敢扯谎也不再挣扎:“我一概不知……真的,真的!是定坤那边的人送的,我只要……只要给他们一路放行,其余的什么也不用做……”
他说完,面上满是懊悔。
起初他以为这桩买卖他只赚不亏,且岭关地处偏远,无人来查,他才敢为利益搏一搏,谁曾想他还没拿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这事儿就败露了……这下可好,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历,他连小命都难保。
“你倒是对定坤很忠心。”元楚将他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马守道瑟瑟发抖。
“没有,没有的!大人饶命啊!小人可是如假包换的天启好百姓啊!”
他只顾着求饶,以为元楚这句讽刺之后便是要杀他了,顿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这样的话自个儿不害臊,声音充满了畏惧。
“只是定坤却一定不会如你所愿。”元楚冷冷道。
她盯着马守道这般没有骨气的模样,没有半丝怜意。
马守道满脸的泪,愣愣抬头:“什么,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