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二十一年十月底,北方也里古纳河出兵十五万,直奔汴京,打的旗号,同样是清君侧。
一年内两次清君侧,作为当事人的林羽泽心中分外复杂,一次是她带着人清君侧,这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变成被清理的对象了。
泰昌二十一年十一月初,接到林羽泽命令的北方各个粮仓紧急将粮食藏起来,沿路想要强行抢夺粮草的北方大军什么也没捞到。
几日后,林羽泽带领一朝大臣秘密前往洛阳行宫,这是文帝修建的一座小行宫,并不具备避暑的作用,只是文帝的私人行宫而已。
汴京四周一马平川,一旦突破某几个关隘后,极容易被打下,当时文帝已有了想要迁都的想法,奈何朝中大臣多不同意,便只修了座小的。
凌子耀已经带着几万驻军前往北方,带领着当地州府的少部分驻军,和北方大军打起了游击。女真人那一套凌子耀再熟悉不过,如今拿来对付鲁、王两个直脑子将军,再适合不过。
南边的军队还在往汴京赶,凌子耀那边拖延些时间即可。至少就粮草来说,林羽泽有绝对的优势。
要是这一场战输了,大不了带着班底去应天府建立一个南京就好,不过想起前世像败家之犬一般的皇帝,林羽泽还是想赢。
洛阳行宫里有一座耸立的阁楼,在行宫的所有建筑里格外引人瞩目,并有森严的守卫一直守在周围。
林羽泽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一进入阁楼,就能看到四周悬挂着的十三幅画像,从元昊帝开始,每一任皇帝的画像,都在这里。
每一幅画又有细微的不同,元昊是唯一一任穿着青色圆领,红色裘袍异族服饰的皇帝。到了武帝,就变成了上衣玄色、下裳赤红的汉式冕服。
武帝的脸上没有蓄须,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面孔,可林羽泽仔细看去,却怎么都觉得武帝长得太过女相。
再来便是宣帝,宣帝的画像要年轻很多,据历史记载,武帝退位后,宣帝登基不过十年,就在带领士兵亲征吐蕃时,意外身故,幸而留下一女,只是尚且年幼。
做了太上皇多年的武帝不得不重回朝堂,不仅废除了大夏皇帝喜欢亲征的习俗,还强立宣帝独女为太女,这可是自大唐武周一来,又一个女帝,群臣自然是纷纷相阻,民间牝鸡司晨的传言也是愈演愈烈。
武帝自宣帝死后,脾气就非常爆烈,全国上下经过非常血腥的镇压,才终于将这名公主送上了帝王的宝座,并且坐的非常稳。
大夏几任女帝的统治也就拉开序幕了。
林羽泽爬上了阁楼的五楼,阁楼的中间放着一些帝王生平的记载,这些记载与汴京皇宫里放着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毕竟不怕死的史官这年头是越来越少了,这些记载,是下一任皇帝对上一任帝王的回忆描述。
记载并不是很全,有几任皇帝还未来得及做这份工作,便驾鹤西去了。
将离的父亲所写的,是文帝的生平,也就是将离的祖父。
文帝大概是大夏皇帝里对文臣最为礼遇的一位,他不喜锦衣卫,但对文臣则十分看重、宽容。东林一党便是在文帝时期开始出现苗头的。
文帝广开言路,扼制了越发肆无忌惮的锦衣卫。大量裁军,消除了各地驻军地冗员的现象。为已经有了衰退之兆的大夏制定了许多好的政策,可是过于宠幸文官的他也为今日大夏之乱埋下了祸根。
再往上看,林羽泽看到了一位非常有意思的皇帝,夏灵帝。这是一位非常荒淫无度的帝王,大夏的衰落也是自她而起。灵帝身为女帝,却好美色,汴京皇宫为了塞下灵帝的美人,不得不扩建宫室,传言灵帝一生,御人无数,女妃两千余人,男妃也有七八百人之众。
但灵帝子女不多,不过二子三女,四十多岁时便驾崩了,林羽泽猜测这灵帝恐怕是身体透支太多早衰了。
林羽泽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能每一本都细看,直接跳到了书架的排头,抽出了那本看上去年代最久的手札。
即使有专人保养,用了上好的玉扣纸,泛黄的纸上,可苍劲有力的字迹还是有些淡了。
【王座之位,朕可坐,他人可坐,品德高洁者可坐,无赖小人可坐。
高瞻远瞩者有之,鼠目寸光者亦有。
万里江山,既有朝阳东升之初,自有如日中天之时,亦有夕阳垂暮之日。
天道恒长,万古不变。】
这竟是武帝自己写的手札。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获得武帝手札一份,得到悟性值5点。现在悟性值为5。】
林羽泽眉毛一扬:“什么意思?”
【悟性值,与宿主的心性密切相关。随着经历的增多,宿主的悟性值也会增加。】
“有用处?”感觉是很鸡肋的点数,还不如给她积分。
【悟性值对修行仙法的速度有影响。】
林羽泽:“......”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修仙的?
......
行宫的花园里,将离竟有心情画起了画,林羽泽忙里得闲,陪了她片刻。两人自闹了那一场后,仿佛又各自想通了,将离安心等一个结果。
林羽泽也不去想那些彼此间的伤害,只想把将离的身体养好,她换了一种丹药给将离吃,将离现在不再拒绝林羽泽给她的丹药,幸而在没有出现过什么副作用,将离的身体在转好。
林羽泽安排部署着朝堂内外的势力,她一旦完成任务,便要离开,她必须为将离的未来做打算。
她想过让将离重登帝位,可手底下的势力恐怕不会同意,阉党众人早在将离软禁林羽泽又打压他们时,和女皇离心了。
万一将离再被谁拉下来,恐怕真的性命难保,会是极悲惨的结局。所以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女拓跋翰君是一步好棋,她与将离存在血缘关系,能让支持新帝的人容忍将离继续活在这世上。
可是拓跋翰君年纪太小了,必须依靠凌子耀在军队的势力和徐德忠在东厂的话语权才能平稳长大。五公主的存在有好处,也有隐患。五公主现在代表着宗室一脉,有五公主在,可以防止哪个贪心的宗室觊觎皇位,可若是五公主以后变成慈禧这样的人物,林羽泽布局基本上都会慢慢失效。
她提前安排了人,等她走后,若是朝堂风云变幻,将离有了危险,这些人会护送将离离开京城一带,去南方置办好的庄园,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可将离先是被夺了皇位,自己又在夺位成功后突然消失,将离还能无忧无虑吗?林羽泽觉得她是在自己骗自己。
泰昌二十一年十一月中旬,南北两方大军初次交锋,北方大军人困马乏,凌子耀却没有乘机大肆进攻,北方大军一路南下被她带着小部队骚扰的极为憋闷,第一次碰面,北军的攻势一定极为猛烈。
凌子耀带着二十万大军,且战且退,虽人数比北军多,士兵实力却天差地别,凌子耀才能出众,但她面对的依然是场苦战。
泰昌二十一年十一月底,苦苦坚持的南方大军终于要迎来胜利的曙光,在几日前成功火烧了北军的后方粮草后,北军士气大跌。
几番轮战,北军已是困兽之兵,拼了命打到汴京,却发现皇城里没几个人,北军的失败,已变成板上钉钉的事。
北军见势不对开始往北撤离,凌子耀带着士兵趁胜追击,想要拿下对方将帅。在北军投降的消息传来后,林羽泽却听到凌子耀重伤昏迷的消息。得知凌子耀在赶回汴京的路上,提前派御医去等着,又怕御医不抵用,亲自赶了回去。
在汴京等了一天,才看见插着凌字旗的一队人马缓慢的进了汴京城,林羽泽听人来报,心中责怪这些人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伤势多拖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干脆直接去迎。
看见拉着马车和在前面开道的所有士兵一脸哀悼,林羽泽心中咯噔一声。
“你们将军怎么了!”林羽泽跑过去问。
被问到的士兵愣了一下,低声颤抖着说:“将军昨夜在归来的路上便去了。”
林羽泽难以相信这样的事实,冲到马车前将帘布掀起,浓重的血腥味透出,凌子耀腹部裹着厚厚的绷带,纱布中间仍有血色晕出。
凌子耀整个皮肤都是灰白色的,剑眉下的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林羽泽喘了好几口气,才从空白的思维中恢复过来,凌子耀,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系统,有起死回生的仙丹吗?”
【起死回生有违天道,施展会遭到极强得因果反噬,禁止使用。】
林羽泽虚弱的靠在马车上,仰着头。她与凌子耀不过泛泛之交,其实也没见过几面,按理来说用不着那么伤心的。
林羽泽抓着胸口的衣服,凌子耀是因她而死的,一个明明有着大好前途的将才,陨落在一场因她而起的内战里,马革裹尸还,是她把这句宿命的诅咒应验在了她身上。
“凌将军有没有嘱咐什么话?”林羽泽问。
凌子耀的亲兵摇头道:“凌将军在路上一直昏迷,甚少有醒过来的时候。”
林羽泽心下更觉得空落落的,这代表着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了。
那亲兵突然想起道:“凌将军说要把什么还回去,可是说的太模糊,大伙儿都没听清楚。”
还回去,那应当是一件物件,林羽泽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凌子耀的龙渊剑就放在身旁,想起这把剑的事情,林羽泽将剑拿起,是要将剑还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