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哑口无言。
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慕宁，显然未曾料到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如此一番论调。
他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慕宁的这一套逻辑比他的更加严丝合缝，他压根找不到反驳的机会，只能颓然坐在那里，脸上写满了无助。
慕宁知道他就是被派来的倒霉蛋，倒是没难为他。
“想必你与我的谈话已经传入了众仙嘴里，他们要如何处置，还是要商量商量再说。你且在这里歇下，这人间不比天界，热闹的很。我带你出去玩玩儿。”
卓玉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是被派来说服慕宁的，没达成目的也就算了，慕宁竟还是如此亲近他，他只能呆呆应下来。
天界因慕宁的这一番话，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原本想用约束神仙的那一套约束慕宁，用神仙的人情世故去打动慕宁，却没想到慕宁早就把自己开除了仙籍，一口一个她的心脏被别人抢去了，她已经不是神仙了。
那既然不是神仙了，她过完这辈子就重新转世投胎，她做什么，他们这些神仙的确管不着。
可伤害肉身是小，影响心魔是大。
大伙无可奈何之下，又去找了天帝，看他有什么对策。
天帝自然看到了慕宁与卓玉的那番谈话。
他气得笑出声来，活了几十万年，好久没有这么愤怒。
可他不得不承认，慕宁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她想害将离，也是在秉承着规则的前提下害的。
任谁都没法说她一点不对。
她若是放了将离，反倒让人低估她。
天帝位高权重，不可能随意离开天界，他没有办法去跟将离联系，派出的仙官，也是个草包，压根被慕宁给绕进去了。
如今只能从慕宁的话语里找突破口了。
天帝冷笑了一声：“看来她对自己被夺去心脏的事耿耿于怀。”
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任谁被夺去了心脏，都不可能风轻云淡，更何况慕宁曾经命悬一线，甚至到了人间，都是将离一手促成。
她恨将离是有理有据的，旁人说不出半分不对。
“去用仙器给人间传音，告诉将离，慕宁找他时，让他答应把心脏还给慕宁，不要再惹出其他事端。”
旁边的人更是不敢回答，只能乖乖应下，可他们心里清楚，将离那种性子，又怎么会退让，还不如杀了他。
果然，坏掉一件珍贵的仙器，把天帝的命令告诉将离，让将离承诺把慕宁的心脏还于她后，将离当即拒绝了。
在他眼中，微染就是被慕宁害的，他陪微染下凡疗伤，也是出于慕宁的缘故。
若不是慕宁的心脏无法适应微染，他怎么会遭此一劫？
凭什么还要他让步？
微染救了他的命，让他没有失智疯狂，如今还跟着他一同受苦，若是心脏给了慕宁，微染注定是要没命的。
将离不会这么做。
得知将离不接受，负责传话的仙人，只能把话传给了天帝。
天帝气得差点要亲自下凡，他这个逆子，不知青红皂白，也分不清事情的轻重，被一腔儿女私情惑住了心智，就不怕真被斩杀了吗？
事实上，将离还真不怕。
天帝料的不错，慕宁自然要去跟将离说两句的。
于情于理，两个人的确得见一面。
在慕宁去之前，玄殇特意找了慕宁，让他多多嘲讽一下他这个表兄。
实际上玄殇都佩服慕宁的满腹心机。
她料准一切，才敢下令斩杀将离，着实是有勇有谋，扪心自问，他做不到这一点。
“放心吧，你帮了我的大忙，还深藏功与谋，那我最少得帮你发泄一下，你记得旁听。”
慕宁对他眨了眨眼。
玄殇当即接受了：“你放心吧，我不会错过。”
慕宁进了天牢，将离看上去安然无恙，除了狼狈一些，憔悴一些，与当日在大殿上没什么区别。
“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慕宁的状态极好，看上去可比修真界好多了。
将离动作没有变，抬眸望了慕宁一眼：“你走吧，要打要杀随你的便，不需要你来浪费时间。”
“这怎么能说是浪费呢？我昔日的未婚夫，如今变成了一介草民，接下来还要被砍头，这可不是一般的精彩，我是来给你送最后一碗断头饭的。”
“虚情假意。”
将离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跟慕宁交流，看上去一派端正之姿，清冷又高贵。
仿佛这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天牢，无法掩饰住他的高华。
“我对你的恨是真的，怎么能说这是虚情假意呢？咱们坐下好好谈谈。你跟我还真有缘分。我想，你总不把权威放在眼里，总觉得皇帝可以被挑衅，如今落得这番下场，归根结底，是咎由自取。”
将离睁开了眼，眼神里面对她的厌恶不加掩饰。
如果是原主，看到他的神情，想必已经心碎了。
毕竟她当时是真的喜欢过将离的，那样高高在上又清冷无边的人，总会引起一些人的风月向往。
然而慕宁早就看透了君子如玉底下的肮脏，一个烂人，用得着摆出这副架势来吗？
“原本我要想跟你说说，我是如何处置微染的，既然你不愿意听，那就作罢吧。”
听到微染的名字，将离的眼神立即变得专注且锐利：“你打算拿她怎么样？她没有参与到所有的案子里，你若是不想引起其他的纷争，就放过她。”
“怎么可能，她抢了我的心脏，你让我放过她？你是真把自己当成这天底下的主人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老子还活着呢。”
将离没理会她的挑衅，继续问着：“你打算拿她怎么样？”
慕宁不再回答他，凝视了他几秒钟，突然笑了。
“将离仙君，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发现，你已经露馅了？”
将离沉默地看她，并不解其中意。
“你我一同下历劫，去了修真界，这时的你，不应知晓你的身份，可现在，你明明清楚得很。”
一个问题，就让将离脸色骤变。
而远远观望着的玄殇，表情同样变得凝重。
将离不应知道他的身份，那慕宁呢？
卓玉下凡时，专门带了让慕宁恢复记忆的神器，让她忆起过往。
慕宁当时非常自然地接受记忆，与其进行攀谈。
可玄殇发现，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那日相遇，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