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她们回答,春雨和朱砂相继从阁里走了出来。春雨面色还好,只是朱砂,却是一脸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仔细看去脸上竟还挂着汗珠。齐后问:“如何?”“回娘娘,是楚王殿下。与——”春雨禀道,“方家大小姐。”
贤妃猛地一闭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成修媛眼疾手快地搀住她,急道:“贤妃姐姐!”贤妃挣扎着稳住身体,然后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奕儿从小恪守礼节,这事,这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的。”
齐后冷笑道:“贤妃,这宫宴可是由你亲手操持的。如今你说有人在陷害?”贤妃膝行两步,流着泪道:“娘娘,奕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还请娘娘明察!”“罢。”齐后淡声吩咐道,“春雨,这事就交予你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春雨应是。齐后又指着阁内,“去将他们弄醒。其他人都回疏影横斜,今日之事,不许多言。”
众人应下。姜萱拉着姜启颜走在后面,抱怨道:“刚才你可吓死我了。”姜启颜搂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姐姐你在担心我啊?”“没有。”姜萱脸上一僵,想抽出胳膊结果发现竟没抽动。姜启颜可不管她的抗拒,“我都听见啦,姐姐你说你相信我。”
“我那只是——”姜萱把脸扭到一旁,梗着脖子道,“只是不想因你伤及我的颜面罢了。”姜启颜只管点头,“是是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姐姐维护我。”怎么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姑娘还是这么热情?姜萱不解,任由她挽着手往大殿去了。
一时宫人摆上了精致的膳食,可在场的人没几个有心情用膳。齐后只随意进了两筷子鳝丝就放下了筷子,众人也跟着放了下来。齐后举杯笑道:“诸位且尽兴饮宴,方不负如此良辰好景。本宫在此,你们由不得会拘束。本宫先饮尽此杯,诸位随意。”
众人也纷纷举杯附和。齐后放下杯子便摆驾回宫,临走前吩咐齐婉去一趟重华宫。她走之后,不过一会儿众人也都散了。
“姑姑。”齐婉捧着一盏甜羹走了过来,齐后坐直身笑道:“不必忙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齐婉放下托盘,依言在下首坐下,“姑姑有事同我说?”齐后道:“前几日你母亲进宫来,想让我把你许给太子殿下,说是父亲的意思。”
齐婉脸色霎时转白,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指,“姑姑,我——”“不用紧张。”齐后看出了她的异样,笑道,“婉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当知道,在我心里,你同长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自己愿不愿意。不必顾忌家里长辈的考虑,有我呢。”齐后缓缓地说。齐婉低头思索了半晌,站起身来朝齐后跪了下去。齐后忙要拉她起来,“好好地跪下来做什么,快起来。”
齐婉仍然坚持跪着,道:“姑姑,我不愿进宫。太子殿下龙章凤姿风度翩翩,是全天下顶好的儿郎。只是我——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我知道此事会让姑姑难做,但请姑姑成全。”说罢齐婉郑重顿首。齐后俯身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好孩子,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的心事成空。”
“但——”齐婉担忧地问,“祖父那里,可会让姑姑为难?”齐后拍了拍她的手,“这你不必担心。如今天也不早了,今晚陛下会过来,我不留你了,你这就家去罢。”齐婉拜别,“婉儿谢姑姑成全。”
春雨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方回头问道:“娘娘,国公爷那里?”齐后回身坐下,妍丽妩媚的脸庞上竟有了一丝黯淡,“春雨,我不想婉儿跟我一样,成为家族权势的垫脚石。齐家的女子,不该都是这样的命运。”
春雨喉头一哽,“娘娘,只是苦了您了。国公爷定有训斥。”齐后微微抬起下颚,颈项纤长,眼角眉梢透露着轻蔑,“本宫如今贵为中宫皇后,怎会畏惧一个糟老头子的斥责?”
糟老头子……春雨将头埋得低低地,压根不敢多言。齐后冷笑道:“他也是痴心妄想。纵使我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到底是老了,脑子也糊涂了,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起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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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何进忠端着一盅参汤进来,“殿下,进些参汤吧。”容渊头也不抬地拒绝了,“不喝,这汤没滋味得很。”
“此汤益气补身,于殿下身体有助益。殿下听老奴一句劝吧。”何进忠苦口婆心地劝道。容渊只顾翻着手里的一卷兵书,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
何进忠无法,只得使出杀手锏来,泣道:“入冬以来,殿下咳嗽得愈加频繁了,人也瘦了一些。老奴年纪大了,不知道能服侍殿下多久,将来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娘娘?”
容渊叹了一口气,将兵书放在一旁,无奈地道:“拿过来吧。”“好嘞。”何进忠立马收了眼泪和哭腔,颠颠儿地将汤捧至他的跟前,“殿下,您慢点,慢点!”容渊将盅底亮给他瞧,“可以了吧何公公?”
何进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问:“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怎么陛下皇后不想着为殿下立太子妃?有了太子妃,殿下也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容渊一哂,“父皇醉心于问道成仙,连朝政也大都由齐后代理,哪里还记得我未立太子妃?”
“那,齐后那边?”何进忠问。“她啊,”容渊置于长案之上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我于她不过是稳固后位、掌控权柄的一枚棋子罢了,她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何进忠眉头紧皱,“总不能一直耽搁着啊。”
容渊道:“齐后的心思,我大概也猜得到。倘若择一高门贵女,她恐怕有了妻族的助力,会助长我的势力和野心,日后失去对我的掌控。但若不择高门贵女,终究于礼不合,宗亲朝臣都会大力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