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把狸公子交给奴婢吧?”
冬葵欲接过百里笙背上晕乎乎的姜狸,却被百里笙摇头制止了,“没事,小家伙认人,先回去吧。”
冬葵点头,“好。”
“那啥,你看见国师了吧?”
商沥川摸摸鼻子,伸长脖子往宴会里头望了望,随口问道。
百里笙还能不知道他与那楼空的关系?
随即淡淡道:“见着了,你也别望了,他邀请了石将军前去小聚,今夜一行,你没希望了。”
“哎......早就料到了。”商沥川闷闷地叹了口气,忽而严肃道:“我寻思着你方才那话很不对劲儿啊,什么叫我没希望?他是我师弟!我们正儿八经,清清白白。”
“是是是。”
百里笙随意敷衍了一句,掂了掂背上嘟哝的小家伙,迈步往前离去。
她才懒得管他!
冬葵欲言又止,“商老板,你这,确实有些小题大做,公主也没说你们有猫腻呀,还是快走吧。”
独留商沥川在风中凌乱,莫非真是他想多了?
算了算了,今晚看来是见不着小空了,真伤脑筋啊。
商沥川一感三叹,快步跟了上去。
……
夜风习习,街道上人流逐渐稀少,湖面水波荡漾,一艘小舟泛游其上,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清。
两名身姿挺拔的男子对坐其中,高壮的那名身穿褐衣便服,略显清瘦的那名身着蓝纹云袍,在光照下显得洁白如雪。
加之他眉眼温雅,好一个如玉般的谪仙人!
“将军,深夜打扰,还望你勿要责怪。”
楼空神色认真,细致地为石庚斟茶递水。
“这个时辰只有你我二人,国师不必如此见怪。”
石庚端起茶水喝掉大半,表面稳如泰山,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隔了数年,他还是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
楼空微微敛眉,很想说一直以来见怪的人都是你,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人前高不可攀、冷静自持的国师大人,此时竟委屈的像个孩子。
石庚机械般地饮着手里的茶,什么味道都品尝不出,视线时不时投放在对面的青年身上,有些出神。
他还记得当年战场上救下楼空时,对方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
抱着他的手臂半是喜悦半是悲伤地哭诉说:“将军,我没有家了。”
与浓厚的硝烟铁锈味混杂在一起的,是他不染尘埃的纯挚双眸,一身清新的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凡尘的仙人。
石庚像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带他回到了渊国,安置在了将军府。
还扬言说:“你安心住在这里,多久都没问题。”
石庚自诩不是个心软善良之辈,可发生的一切又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但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这并不是喜欢。
所以直到少年满怀期望和憧憬地告诉他,想与他共度余生的时候,他拒绝了。
甚至可以算得上落荒而逃。
后来,少年进宫当了国师。
他曾听少年说过他的梦想,分明是渴望自由的天鹅,却甘愿被束深宫,为统治者服务。
虽然很自恋,但石庚经常反思,是否是当初自己太过决绝,伤透了少年的心,所以才令他去做了违背自己本心的事?
可如果时间能重来,他还是会拒绝楼空。
因为他能感受到,少年对他的喜欢只是依赖和仰慕,无关风月。
况且他一个随时可能命丧战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给少年承诺呢?
并且,楼空自从当上了国师,的确利用他的本事,帮助他数次从敌营险死还生,打下一场又一场漂亮的胜仗。
石庚内心无疑是对他愧疚的,因此常年待在塞外,哪怕回来也尽可能地躲着楼空。
他以为逃避就能解决问题,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
“将军,你不必为过去之事耿耿于怀。”
楼空空灵清朗的声音拉回了石庚的思绪,他带着笑意说:“其实我早就走出来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何况你我同为男子,乃世俗所不容许。”
“我怎会拉着你与我陪葬......”
后一句话他说的极小声,像在自言自语。
“你......”石庚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你这几年过得好吗?你心不在朝堂,若是倦了,做......”
“很好。”楼空定定地凝视他:“我未曾后悔过。”
是不悔入朝成为国师,还是不悔身居高位助你在前线一臂之力,便值得细细品味了。
“楼空,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渊国锁不住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被自己束缚。这些年,多谢你照顾谨明殿下。”
石庚一板一眼的回答令楼空有些疲倦,他多么想告诉他真相,又害怕他憎恶他。
从自己毅然决然踏上祭台神坛之时,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盘局,他必须走完!
“将军说的楼空都明白,待战事稳定后,我就归隐。”
这话像是故意在说给石庚听,只是对方并未察觉楼空话中的深意。
“如此倒也好,我希望你能走自己想走的路,能过得顺遂。”
石庚眼中的真挚太过浓烈,搅乱了楼空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
“楼空也祝愿将军无病无灾,欣喜常在......”
这是我对你最高的祝福,为此我可以承担一切罪孽。
楼空默默告诉自己。
“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石桥分别,楼空没忍住站定回望那道宽阔的背影。
反问自己:我真的,放下了吗?
他摊开双手,盯了良久,月光都暗淡下来,映出他的眉眼,凄凉而痛苦。
石庚,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能不能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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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平定,余孽逃窜北方,与反叛分子勾结,闹的民不聊生。
石庚回渊国度过了一段轻松自在的日子,又匆匆奔赴以北之地铲除余孽和北患。
春去秋来,晃眼已过十二载。
当年的短腿小孩儿终于长成了翩翩少年。
与他一同成长的还有一位出挑的少女。
“为什么姐姐比我高?”
姜狸跺脚,“这不公平!”
百里笙抱着手臂挑眉道:“你都叫我姐姐了,高你一截不是很合理?”
“不,我不依。”姜狸噘嘴。
冬葵端着茶点走来,巧笑道:“狸公子,你这想法就太局限了,公主比您高,不就能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百里笙勾唇,凑近姜狸耳边,“冬葵说的对。”
“哼,让我想想看。”姜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边咬糯米糍粑,边陷入思考。
冬葵在一边偷笑,百里笙嘱咐道:“帮我看着些小家伙,我去趟饭馆。”
“公主请放心。”冬葵拍胸脯保证。
而我们的姜狸小朋友,想问题太投入,连自家姐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