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外随风而动的树影被投映出斑驳的影子，将江豫的面容也一并遮盖。他这种对自己掌控能力极强的人也很罕见的失眠了，那一双黄金瞳成了宿舍里唯一的光源，散发着捕猎狮子般的威严和狂暴。
这是他来到龙族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楚子航的存在，但却异常的模糊，仿佛被什么阻碍了一般。
他无法确定楚子航的位置，甚至连目前的状况都感应不到。紊乱的元素风暴阻碍了绝大部分联系的方式，甚至连模板带来的“感同身受”都受到了影响。
楚子航的视线里，只有一片黑暗中复杂的花纹，那是一个被炼金术改造的面具。在短短的一瞬，江豫就确定了楚子航身处的位置。他在奥丁的尼伯龙根之内！
江豫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在路明非入学之前，楚子航就已经存在奥丁的尼伯龙根中了。这是被那种不可思议的言灵改变之后的“过去”吗？
他又回想起路鸣泽看他时的目光，那道视线径直穿透了他，顺着尼伯龙根的印记找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奥丁。他在愤怒，愤怒自己做下的一切被这么一只老鼠所篡改。区区奥丁，怎么有资格扭曲王的意志？
就在江豫想到路鸣泽的一瞬间，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已经坐在了窗边，一双比江豫还要更加狂暴、纯粹的黄金瞳不带一丝感情直视着他，突然轻笑道。
“外来者？”
江豫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穿。不对！被看穿的不是他，是奥丁！
既然真正的楚子航在奥丁的尼伯龙根之中，那他自然是另一个人。可路鸣泽看不穿他的扮演模板，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龙王能瞒住他的眼睛。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楚子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江豫默默点了点头，既然被猜出来了，他自然不会再隐瞒。可他甚至没有做出防备的机会，村雨就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中。路鸣泽纤细白皙的手指划过那足以刺破次代种鳞片的刀锋上，却毫发未损，他再次抬头看向江豫，问道。
“你好像很了解我，另一个世界的……楚子航？”
江豫无声的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路鸣泽的目光终究被龙族世界所限制，他能猜到的，最多不过是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他强迫自己直视着那一双让他下意识产生恐惧的黄金瞳，淡淡的道。
“可我依旧不知道你是谁，尼德霍格？”
路鸣泽笑了起来，笑的很悲伤，又有几分痛快。他摇了摇头道：“不，我希望杀了他，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死了。我只是路鸣泽，路明非的弟弟。”
江豫愈发不解，他几乎可以确定路鸣泽确实不是那位龙族历史上最强大、最早的皇帝。可路鸣泽并没有解释自己是谁的意思，而是随手将村雨掷还给了江豫，看向窗外。
“人类确实发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比如蝴蝶效应。你改变了原本该有的未来，所以不该苏醒的龙王苏醒了。我该谢谢你给我机会再杀他一次，但是命运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江豫再次沉默下来，他其实并没有完美的填补遗憾，比如那个满脑子都是他哥哥的康斯坦丁。如果他把康斯坦丁带到老唐身边，某种必然性就会让老唐的记忆逐渐苏醒。
到时候卡塞尔学院面对的就不止是人形不完全状态的康斯坦丁，而是全盛状态下的龙王兄弟。
可即使这样不完整的改变，依然让未来陷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原本只是人形康斯坦丁暴走的剧情，被另一只原作之中从未出现过的龙王所替代。
“出现的会是哪位龙王？海洋与水之王？还是奥丁本身？”
江豫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与其将自己的情绪无端暴露给对方，还不如平淡一些。路鸣泽罕见的露出暴怒的情绪，窗外雷霆炸响，倾盆大雨转瞬之间从天而降，没有丝毫的预兆。
路鸣泽确实会在某些时候暴露出自身的愤怒或其他情绪，但大多数是在战斗之中，只有这一次只是提到名字就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暴怒。他突然又冷静下来，看着江豫道。
“我突然很希望他会被他最看不起的混血种杀掉，告诉你也没关系，在北欧神话之中，他叫拉塔托斯克。”
江豫立刻在神话中找到了这位龙王对应的身份，居住在世界树上的松鼠，传说他最擅长挑拨离间。
在《诗体埃达》中提到尼德霍格啃咬和世界之树顶端的老鹰维德佛尔尼尔彼此结怨，而松鼠拉塔托斯克是它们之间的挑拨者。
江豫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北欧神话就是龙族遗留下来的历史。奥丁是真的，所有的北欧神明都是龙类。只不过人类错误的解读了它，误认为那是最接近于真实的历史。
等等，阿卜杜拉·阿巴斯！
他突然联想到那个在被奥丁改变的历史中，代替楚子航出现的中东人。他的言灵是因陀罗，而奥丁的儿子是雷神托尔！
某种巨大的恐惧在他心底炸开，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老唐和夏弥。这两个龙王都曾以人类的身份示人，这足以说明龙族其实是有能力拟态成人类的。
如果，只是如果。阿卜杜拉·阿巴斯是托尔呢？奥丁的目的是什么？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卡塞尔学院，楚子航带着青铜面具伪装奥丁，那他本身又去了哪里？！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改变历史，依旧是毫无意义。当龙族彻底复苏的那一刻，当黑王重临世界之日。他改变的一切都将被摧毁，尼德霍格将给整个世界带来毁灭。
哪怕是从古至今延续的众多屠龙家族和密党，都相信着这个预言。他们在努力延缓这一天的到来，却从没奢求过能阻止命运的降临。
真可笑，对尼德霍格而言，他们不过是脚下苟延残喘的虫子罢了。螳臂当车的虫子在其他虫子眼里或许是可敬的，但在碾压历史的车轮面前，依旧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