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黄首辅,老朽可是等候多时了,您可终于来了!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
刚按照请柬上的指引来到包间外,包间门立即便被打开了,一精神矍铄的长脸老者笑容满面的打开了包厢门,向正准备敲门的黄立极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黄立极愣了愣,很快便认出面前这红光满面的老者正是天启四年被御史崔呈秀和陈以瑞的弹劾从而革职归乡的东林党党魁之一的钱谦益!
居然真是这老家伙邀请的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来京城又有什么目的?
起初看到这请柬上钱谦益的名字时,黄立极只当是东林党之人借他的名头邀请自己赴宴,亦或者是他的代理人邀请自己。
但让黄立极没想到的是,最后居然是这明明应该在家乡养老的老家伙亲自出面了!
这三者所代表的意义可截然不同啊!
嘶!这老家伙不会是想要复出吧!
想到这种可能,黄立极不禁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眼睛却微眯了起来。
如今的朝堂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没什么位置给这老家伙,若这老家伙想要复出,以他从前的官位,一般的位置肯定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其目光所盯的定然是六部中一二把手的位置,如今这些位置可大部分都在他和魏忠贤的手里。
莫非这老家伙是想要自己让一个位置给他吗?
这怎么可能?
黄立极有些想不明白,这种明摆着要损失自己利益的事,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那钱谦益又为何要请自己过来,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黄立极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钱谦益的热情招呼下坐了下来。
只不过,从今门到坐下,黄立极却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一直眯着眼睛看着笑容满面的钱谦益,心下始终保持着警惕性。
要是正常的宴席,客人如此不知礼数,那主人定然是会不高兴的,但偏偏面对着这幅模样的黄立极,钱谦益却始终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就像是没看到黄立极这无礼的举动一般。
“来!黄首辅!首辅大人终日为国操劳,辛苦大人了,老朽代天下百姓敬大人一杯!”
在将黄立极招呼着坐下后,钱谦益也随之坐在了主位上,见黄立极没点反应便主动举起手中酒杯向黄立极敬起了酒来。
话落,当即便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待其将空酒杯放下后这才注意到,黄立极对于他的敬酒却根本不为所动。
整个人就像是个木头一样看着他,对于面前的酒杯视而不见,一点都没有要喝的样子。
气氛一下就陷入了僵持之中。
黄立极这般不给面子的举动,也终于好似激怒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钱谦益。
这老头脸上的笑容开始缓缓收敛,凝视着黄立极,半响后声音低沉道:“看来这官场还真是人走茶凉啊……
呵……也是,如今的老夫不过是一被革职的白身,又哪里有资格让堂堂的首辅大人喝老夫敬的酒!”
场中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几个陪坐的东林党系官员此刻也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双方,默默的低下了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好一阵,一直眯着眼睛的黄立极忽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装满酒的酒杯,缓缓道:“并非是人走茶凉,酒,不是不能喝,但你钱谦益有何资格代表天下百姓?
你这杯酒,老夫可喝不起,也不敢喝!”
闻言钱谦益的神色却忽然缓和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道:“虽不能代表天下百姓,但我东林君子至少也能代表江南百姓。
如此,这杯酒,首辅大人可能喝得?”
“嗤!”
钱谦益这话一出,黄立极也不在掩饰,严肃的脸庞显而易见的露出了嘲讽与不屑之色,嗤笑一声,冷然道:“代表江南百姓?
你钱受之(钱谦益字受之)可真说的出口!
你东林所能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们代表的是士绅,可不是我大明的升斗小民!
区区一些士绅便能代表整个江南了?
可笑!”
见黄立极这毫不掩饰的不屑模样,钱谦益也懒得再装下去了,脸色整个的沉了下来,声音低沉道:“那些个泥腿子不过是一些贱民罢了,死了一批又有一批,跟那地里的杂草一般数不胜数却又微不足道。
唯有广大的士绅方才是大明的根基,才是真正的大明百姓,如此说来,老夫说我东林代表了整个江南百姓又有何不可?”
钱谦益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普通百姓的蔑视,在他的眼里,除了士绅阶层外,那些最低层的泥腿子根本不能算做是人!
要换在以前,同样代表着士绅阶层的黄立极也是如他这般的,但是投靠了当今圣上后,黄立极深知,在当今圣上眼中,恰恰是那些不在他们眼中的泥腿子才是他眼中真正的百姓。
故而,在朱由检的影响下,或者是政治正确下,黄立极也逐渐将自己的偏见消除了,认同并认可那些个普通人也为大明子民的事实。
此刻听了钱谦益这话当即便气的猛然站了起来,砰的一下重重拍了下桌子,怒视着钱谦益吼道:“钱谦益!你的话,过了!
凡我大明之人,不论身份,不论阶层,皆乃我大明子民!
凡我大明百姓,皆乃这普天之下的天横贵胄!
在这一身份上,无有高下之分!
你岂可将之视为草芥!
汝如此态度,岂是圣人门徒所应有之态度!
汝难道不知羞耻为何物乎!
……”
黄立极直接便开骂了起来,直骂的钱谦益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毕竟孔老夫子也说过有教无类这句话。八壹中文網
这说明即便是他老人家这种将等级尊卑融入自己思想中的圣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将天下百姓放在了同一等级之上。
一向自诩为儒学大宗师的钱谦益又岂敢反驳,只能硬生生的挨骂。
直到好一阵后,许是骂的口渴了,黄立极一口将杯中酒水饮尽,拿衣袖擦了擦嘴角,直接开门见山的看着钱谦益道:
“老匹夫,你也少给老夫绕弯子了。
直说吧,你回京又把老夫找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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