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那许永达送请帖过来了。”
备御公署后院内,正筹备着三天后与堡内百姓面对面会谈之事的徐光启忽然接到了许永达的请贴。
将手中之事暂且放下,从管家手里接过请贴,随意打开看了看,见上面写的只是些很平常的请人词令便将之随手扔到桌子上摆了摆手道:“回复来人,就说今晚不行,今晚本官有事,两天后再去。”
“是!”
管家下去后,徐光启冷冷一笑,想探自己的口风?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你们掌握主动权?
老老实实的呆几天,让你们先惶惶不安一阵再说。
两日后……
这两日,许永达是食不知味,饮不知咸淡,满脑子都在想着这徐阁老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想来直接拒绝自己就是,但是虽然当天没来,却说会在两天后来,这又是为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最后还是在这一天准备了晚宴,并广发请帖,让整个平西堡都知道了这件事,其实这也有给徐光启施压的意思在里面,告诉所有人他徐光启已经答应了今天回来,如果不来就是堂堂的阁老失约了。
这一天,许家人潮汹涌,宾客满门。
“张百户送上玉如意一对!”
“林总旗送上宝刀一柄!!”
“陈老爷送上白银百两!”
“曲师爷送上吴道子画作拓本一份!”
……
“许守备,你这样大张旗鼓,羽阁老到底会不会来啊?”
有的人见宴席都快开始了,传说中的徐阁老都没到便发问道。
许永达摆了摆手道:“诸位隔壁焦急,毕竟是堂堂内阁阁老,重要人物总是最后才会出场的,再则说了,以徐阁老的身份,就是不给我徐永达面子也是正常。”
许永达正说着,顺便给自己留着退路时,屋外的唱喝者却突然声音激动的喧喝道:“内阁阁老,徐阁老到!”
哗!
一瞬间,场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一瞬,下一刻便全都在许永达的带领下去了门口迎接这姗姗来迟的徐阁老。
徐光启刻意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来到,自然是故意的,而效果也显而易见,看着许永达带着一众平西堡有头有脸的人们毕恭毕敬的前来迎接自己,徐光启就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至少完成了一半。
看来自己这个内阁阁老的身份,在这平西堡还算是有点用的!
嘴角微微上扬,徐光启摆了手,挂起一抹足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向众人道:“诸位不必如此拘谨,本官今日前来不过是赴宴而已,单已私人身份而来,而不是什么朝廷阁老,诸位随意便是。”
言罢便当先向着内厅走了过去,众人赶忙跟上,暗地里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却暗暗翻着白眼。
心想:你说是以私人的身份,可这一口一个本官,你说的那话谁信谁才是真的傻叉!
来到厅堂,入目各种菜肴已经上齐,众人分宾主落座,徐光启被安排坐在最上首。
随即众人便开始互相敬酒寒暄起来。
良久,菜过三巡,酒过五味,作为今天东道主的许永达却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先是端着酒向周围环视一圈,随即面向徐光启朗声道:“今日徐阁老能大驾光临寒舍,末将深感荣幸,故与徐阁老一番饮宴,心中也甚是欣喜。
恰巧,今个儿徐阁老亲临我们这小小的平西堡,有一件事许某作为这平西堡之主官之一欲要向阁老询问一二,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阁老勿怪,许某这便先罚三杯自惩之!”
言罢,许永斗当即连饮三杯,随即将杯盏翻过底部面对众人示意一滴未剩。
“好!!!”
“将军海量!”
“海量!”
……
厅内众人纷纷鼓手喝彩,徐光启也面带笑容的轻轻拍着手掌,心中的警惕却在此时提到最高,因为他知道这便是许永达要向自己发难了,姑且看他如何行事先!
徐光启心中有了准备,而许永达的进攻也随之而来。
“徐阁老,相信你来我们平西堡的时候也看到了,如今的平西堡可以说是一片狼藉,百姓乃至于士卒都身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情之中。
而原本这一切都是不必发生的。
最初大家从建奴手中夺回家园后,大家满怀着憧憬用着自己的一双手以及满腔的热情重建家园。
而朝廷也全力支持着平西堡的重建事宜,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这一切您也应当是知道的吧?”
徐永达的眼中似乎充满着回忆的神色,带着憧憬之色的眸子让人看得出对于当初那个时候的平西堡,他是有多么的热爱。
徐光启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依然没有被其表象所迷惑,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本官知晓,整个北境在回到朝廷手中后皆是此般场景实乃我大明之幸。”
许永达紧接着却突然脸色一变,脸上带上了一抹苦笑,声音也渐渐提高道:“可这一切在一个人来以后就全都变了!这您又知道吗?!”
厅内众人的神色也随之一变,那些本就是平西堡军事体系中的下级军官们更是个个脸色愤怒的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酒杯在与手掌的摩擦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之声,却没有任何人在意。
徐光启暗道一声来了,知道是到了关键时刻,脸色依旧淡然,声音平淡的出声问道:“哦?许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堡内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才导致堡内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吗?”
许永达再不犹豫,径直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徐阁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末将也就不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厅内众人哪个不知末将所说是何人?末将说的就是末将如今的顶头上官,当今的平西堡守备郑芳平!
自从他郑芳平来了我们平西堡后,堡内便一天不如一天,百姓和弟兄们的生活更是过得苦不堪言,甚至比不上从前的流民!
但这一切大家都还能忍,大家也清楚,如今朝廷正处于百废待兴之时,朝廷为了打赢鞑虏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一时苦也就苦点了,大家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一下子让大家坚持不下去了,更可怕的是紧随天灾而来的人祸!
起初大家听说陛下体恤百姓,早早就把赈灾银和物资给拨付了下来。
大家都是朝廷中人,也都清楚正常的物资到我们手上,朝廷诸公肯定会拿去……”
许永达话还没说完,徐光启却突然爆喝打断:“住口!许永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本官今天就告诉你,以前怎么样本官不清楚,但这次赈灾的一应物资下放到地方为止,圣上拨付下来多少,朝廷就给了你们多少,绝无半分扣留!你莫要信口胡言!”
许永达被徐光启这气势磅礴的爆喝给震慑住了,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也戛然而止,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赶忙补充道:
“是末将口不择言了,今圣励精图治朝廷自然不与从前一般,那些物资下放到我平西堡时定然是实额下放的。
但是悲哀的是,我平西堡确摊上了郑芳平这个大贪官!
据下官所知,物资早在月初便已送至堡内,但到如今都下旬了,阁老您可以问问在场诸位,哪个看到半点物资了?
全都被他郑芳平给昧下了!
阁老!这些可都是全堡上下的救命物资啊!
他郑芳平简直罪该千刀万剐亦死不足惜啊!徐阁老!您说!这事朝廷管不管?!
你身为当朝阁老,又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