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国子监门口。
浩浩荡荡的南京国子监监生举着各种抗议条幅,喊着口号从国子监中涌了出来。
为首的是江南文坛领袖钱谦益的侄子,国子监监生钱千秋。
钱钱秋从叔叔钱谦益哪里得到朝廷颁布的旨意后,立即按照叔叔的指示,凭借着广阔的交友人脉迅速聚集起了一大批国子监监生一起抗议这道圣旨。
这种抗议活动到现在已经进行了差不多一周,而在今天对于效果不甚满意的钱谦益再度下达了新的旨意,钱千秋便准备了一个大活。
一众抗议监生们循着往常的路径走到南京城的大街上,一路大声抗议着向着应天府衙而去。
抗议监生们所过之处,引起一片围观。
不少闲着没事的百姓磕着瓜子站在路旁议论纷纷。
一个脸上长着三颗痣的店小二倚靠在自家客栈门口看着路过的抗议人群忽然问旁边一样出来看热闹的掌柜和店小二道:“哎,掌柜的,你们说,这些个读书人这些天到底在抗议个啥?”
带着掌柜帽的客栈掌柜瞟了眼逐渐远去的抗议人群不屑道:“嗨!还能是啥,好像是北京城那边下了一道圣旨,说要把那些大头兵跟读书人分开,以后他们的级别就不一起论了,各论各的。”
“这不挺好的吗?那些读书老爷们不是最痛恨别人把他们跟大头兵们一同论处的吗?这不正好,这还要抗议个啥?”小二不解。
掌柜的冷笑答道:“如果只是分开还好,但各论各的那可就不同了,仅是分开,按照咱大明的规矩,文官见武官照样大一级,那些读书老爷们跟当兵的撞见了,甭管当兵的什么品级,照样都要给官老爷们行礼伏低做小。
但要是各论各的,呵呵……”
掌柜的冷笑了两声。
小二赶忙追问道:“那就怎样?”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提高了点声调道:“如果各论各的,那以后那些当兵的见了这些读书的官老爷就再也不同伏低做小了,因为他们从今以后互不干涉,甭管文官多大,甭管当兵的多小,那当官的都没资格管当兵的了,哪怕这些当兵的犯了罪,衙门也管不了,而是要由五军都督府来判。
这些文官就再也不能压着当兵的,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你说习惯了使唤当兵的这些读书人,他们能够愿意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管不得这些读书人反应会那么大呢,俺听说城东的张老爷家就凭借着和衙门的关系,每年春耕秋收的时节,都使唤那些守城兵去给他家种地收粮还不给粮食和报酬,要是以后衙门管不了当兵的了,那张老爷家也就没了免费劳力了,怪不得他们那么激动呢。”小二恍然大悟。
掌柜的点点头道:“就是如此了,说到底这些都是利益关系罢了。行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偷懒,还不赶紧的把桌子给我擦干净喽,要是让客人因为桌子不干净走了,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掌柜说着,直接一账本打在小二脑袋上,小二赶忙讨好着恭维:“哎哎,掌柜的您轻点,俺这就去,这就去……”
小二麻溜的进了点,掌柜的确还站在门口,瞟了眼远去的国子监人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声喃喃自语道:“臭掉书袋的,你们欺负我们武夫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当今圣天子临朝,你们还想欺负我们,简直找死,等着吧,你们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说完,掌柜再度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军中一员,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守城的大头兵,花了钱走了关系离开了卫所,来到了这间客栈从一个跑堂的店小二做起,直到如今成了这间客栈的掌柜。
但哪怕他已经离开了卫所,一日是兵,一辈子都是兵,他依然把自己当成卫所的一员,对于那些整天之乎者也却不干人事的读书人看不上眼。
……
……
“抗议!抗议!抗议!
反对不合祖制的圣旨,坚决抗议,不予执行!”
“反对文武分论!反对互不涉及,反对武人脱离读书人掌控!”
啪!
“哎呦,你打我干嘛?”
“蠢货,最后一条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喊出来啊喂!”
“哦哦!”
“反对不合祖制的圣旨,反对文武分论,反对互不涉及!”
谷</span>“反对不合祖制的圣旨,反对文武分论!反对互不涉及!”
……
抗议游行队伍喊着抗议口号,一步步向着应天府衙逼近,周围百姓则全部将之当个热闹看,这都是因为这种场景已经持续好些天了,大家都知道这些读书人就只会这样聚集在一起喊喊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应天府衙中。
应天府府尹刘余祐正满脸焦急的在府衙大堂内走来走去,而在他身后摆了三张椅子,上面坐着两个人。
这两人分别是现南京镇守太监曹化淳,以及挂着参赞机务的南京兵部尚书王永光。
身为南京府尹的刘余祐独自一人焦急的在堂内走来走去,但曹化淳和王永光两人却正好与之相反,淡定的在那里喝着茶聊着天。
刘余祐很不理解,这外面国子监的学子们抗议都快逼近应天府了,为何这两位上官还能那么淡定,又来回走了两圈,刘余祐终于忍不住了,向着曹化淳和王永光道:“曹公公!王尚书,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二位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啊,那外面抗议的人群都快到府衙了,现在可不是喝茶的时候,您二位能不能上点心?”
曹化淳和王永光闻言对视一眼,随即齐齐一笑,两人推辞了一下,最后是王永光放下了茶杯笑着出声道:“余祐何必焦急,不如坐下来与我等一同品茶,这杭州新送来的碧螺春可是极品,味道甘醇,令人回味无穷。”
刘余祐闻言简直恨不得跺脚,心烦意乱的摆摆手道:“王尚书,下官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啊!您看看外面的情况,您二位心里难道就不焦急吗?”
曹化淳轻轻饮了口杯中茶水,缓缓将其放下,随即笑着道:“刘大人过于激动了,不过就是些不识趣的读书人闹腾闹腾罢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刘余祐气急,道:“还出不了什么大事!曹公公,下官可是听说了,杭州那边就在昨天,抗议的学子都险些冲进杭州府衙,那府衙门口的镇兽都被推到了,这还算不上什么大事吗?”
曹化淳却不屑道:“那些娃子也就敢在府衙外猖狂了,你看他们敢不敢冲进来?他们没那个胆子!”
刘余祐反问道:“他们今天要是冲进来了呢?”
曹化淳的脸色忽的沉了下来,阴沉着脸道:“那就是乱臣贼子,咱家便为陛下,把这些意图造反的乱臣贼子杀的一干二净!”
“嘶!”
刘余祐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一声:“这死太监好毒的心!”
但心里也不由暗暗庆幸,料想这些学子应当没那个胆子敢冲击府衙。
于是便道:“曹公公,那可都是好有功名的学子啊!”
曹化淳冷笑道:“咱家管他是什么,胆敢冲击府衙者,不论是何身份,那都是在挑衅大明的威严,一律按意图造反处理!来一个咱家杀一个,来一双咱家杀一双!”
刘余祐闻言浑身抖了抖,赶忙转头看向王永光。
“王尚书……”
王永光摆了摆手道:“本官相信国子监的学子还是懂些分寸的,如若不然,那边是咎由自取而已,本官也保不了他们,朝廷的威严不可侵犯,本官身为南京兵部尚书必须维系朝廷的颜面,不得徇私!”
早就听过了这位清官名声的刘余祐放弃了,只得暗暗祈祷外面那些学子心里能够有点数。
但世间之事,往往不以人的意志而进行,相反反而经常向着坏的一面发生。
就在刘余祐暗自祈祷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轰!
紧接着,便有衙役惊恐的惊呼声响彻整个衙门。
“不好了!国子监的学子冲击府衙了!他们拿火药把衙门的大门给炸开了!!!”
轰!
咋问此言,刘余祐大脑轰的一下只剩空白一片,随即只觉眼前一黑,暗道一声完蛋,整个人便轰然倒地晕厥了过去,他竟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当场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