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死亡将至,仅有痛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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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深处的一条街道上。

老科勒抱着装于纸袋内的火腿,急匆匆往租住的公寓返回。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害怕那些饿得眼睛冒出狼一样光芒的家伙会扑上来抢走自己的“新年馈赠”。

还在乡下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狼,可没想到,在贝克兰德还能体会那熟悉的感觉。

“还是太贵太大了,只能和人合伙买一条,锯成几份……这足够我和泰勒新年假期吃了,每一顿都能有两片,三片,不,至少五片的火腿肉,我还能切一些下来,和土豆一起炖汤,甚至不用放盐……”想到这里,老科勒望向怀里的火腿,看着那夹杂不少白色的红肉,喉咙忍不住蠕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走着走着,他感觉四周的雾气浓了不少,远处还算清晰的教堂钟楼逐渐被淡黄与铁黑混杂的颜色所吞没,就连周围的行人,超过十步,也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老科勒瞬间有了被世界遗忘的感受,抬掌捂了下口鼻。

“今天的雾气怎么这么难闻?”他嘀咕一句,加快了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老科勒觉得自己的脸庞在发烫,额头似乎烧了起来。

他胸口发紧,喉咙不适,很快有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生病了吗?该死,我还想过个美好的新年,现在只能把积蓄送到诊所送到医院了……不,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盖上我的被子睡一觉就好了!”老科勒无声自语,脑袋越来越烫,越来越迷糊。

荷,荷,荷,他听见了自己艰难的喘息声,双手一软,装着火腿的纸袋重重落到了地面。

老科勒下意识蹲身拾取,却一下摔在了那里。

他按住装火腿的袋子,努力地把它往怀里收。

扑通!老科勒开始模糊的视线看见几步之外同样有人摔倒,喘不过气来,年纪和他差不多,也是五十来岁,鬓角斑白。

忽然之间,他有了明悟,知道自己即将死亡。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他们也是这样,突然染上瘟疫,很快就死去。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因病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同房的病人当天晚上还能笑着聊天,到了清晨就已被送去了停尸房。

这让他想起了做流浪汉时认识的朋友,一个冬天过去,他们消失了很多,最终在桥洞或能避风的街道角落,僵硬着被发现,还有少量的人则死于突然获得食物。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不错工人那会,街区的邻居们也会如此突然地死亡,他们有的头疼抽搐而死,有的不小心掉进了刚出炉的钢水里,有的全身骨骼疼痛,浮肿着死去,有的甚至无声无息就倒在了工厂里,一批又一批。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打探消息时,在酒吧里听一個醉鬼说的话语,他说:

“我们这样的人,就像地里的秸秆,风一吹来,就会倒下,甚至没有风,自己也可能倒下”……

风来了……老科勒一下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他一边抱紧装火腿的纸袋,一边伸手摸索陈旧夹克的衣兜,想要拿出那一直舍不得抽的,已经皱巴巴的香烟。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身体健康的自己会突然染病,那样的浓雾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生活刚走上正轨,往着足够美好的方向发展,并且收获了莫里亚蒂侦探提前支付的报酬,买到一块想了很久的火腿迎接新年,正期待着品尝它的美味,为什么却突然倒下了。

老科勒掏出了那根皱巴巴的香烟,但手臂却再也无力抬起,重重撞在了地面。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喊出心里积攒的话语,却只能让虚弱的单词在嘴边徘徊,无法传出。

他听见自己在问:

“为什么……”

“布莱克医生!”

一声炸雷般的吼声从在他耳边炸响,让老科勒几乎脱离身体的意识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玛利亚大声和老科勒说着话,维持他的意识,远处栗色头发,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匆匆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颜色清澈的口服溶液,把老科勒的头扶着后脑托起,将口服溶液贴在唇边灌了下去。

医生戴着口罩,口罩上浸透了这种溶液。

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带着酸甜的味道,老科勒在医生的指示下张大了嘴努力呼吸,肺部像坏掉的风箱一样努力向外扩展。

很快,一个面无表情的穿着兜帽衣袍的人走了过来,轻轻松松地把老科勒背了起来,为他戴上口罩,飞一般地冲向一条街外布莱克医生的诊所。

“不行,刚刚那位病人年纪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的药物不一定能维持住他的生命。”

“这雾的毒性太强!远远超过我的序列!我只能减缓,患者们必须前往教堂和医院才行!”

“我知道。”玛利亚镇定地环绕一圈,“继续这样,能做多少做多少。”

布莱克医生点头。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匆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转身跑向街边另一个胸口还在起伏的患者。

大概两分钟后,属于盖文·利德的活尸又跑了过来,帮助布莱克医生把患者运走,并且带来了一箱刚刚配好的药剂。

盖文·利德本人正待在诊所里,按照布莱克医生的要求调配药剂,看护病人。

阿德米索尔在协助他,这样一来,配药就不会出现任何失误。

而他的五个活尸正在跟着布莱克医生奔波,不断地运送轻症病人和物资。

“不息燃烧的薪火,反抗命运之人的保护者……混乱与死斗的囚徒……”

“与我们同在的理查·恩斯特殿下……”

眼看活尸与药师的配合十分完美,玛利亚不敢耽误,转身离开,并且开始念第三遍尊名,手已经伸到了口袋里,随时就要打开放着封印物的黑盒子。

这部分的居民基本能救的都救了,毒雾扩散仅仅十分钟,玛利亚忙着先疏散自己眼前的民众,匆匆忙忙只把尊名完整地念了两遍。

她迅速地移动到了另一条街,在她的印象中,这是和阿丽娅关系很好的那个孩子所居住的地方。

但当她到达的时候,发现这条街已经浓雾弥漫,仿佛墙壁一般,几乎要变成实质,连两米外是人是物都看不清。看这个样子,这条街显然是不会有活口了。玛利亚攥紧拳头,增大了扭曲的力度,准备快速地进去探索一遍。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一下一下,中间的间隔时间恰到好处,足够让人的脑海中出现一个轻而优雅的女性形象。

同时,玛利亚发现自己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细细的蛛丝缠绕在了她的手腕和脖颈上,拉出一条条血痕,也把她的手从口袋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的灵性勾勒出一幅画面:自己的身后,一位身姿曼妙的白裙女性从黑黄雾气的深处袅袅婷婷地走来,瘟疫和剧毒都臣服在她的脚边,燃烧着黑焰的蛛丝自她的指尖延伸,美丽而恐怖。

“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试图打断我消化魔药的进度。”

魔女笑了起来,玛利亚眼前发晕耳边不断回荡着诱惑力极强的话语,迫切地想要循着声音回过头看看这位女性完美无瑕的面容。

但她稍微一动,脖子上的蛛丝就立刻收紧割出血珠,如果动作幅度稍大,蛛丝就会将她的颈动脉划开,甚至把整个头颅都平滑地切下来!

“你为何不绝望呢?你还有底牌?”

绝望女士来到她的身后,吐气如兰,将柔软的手探进了玛利亚的大衣口袋,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密封盒子。

“这就是你的底牌?”绝望女士笑了,把盒子丢到一边,“一件……封印物,而已。”

玛利亚无法回头,听到自己身后二三十米的某个方向传来盒子落地的声音,心仿佛也被砸在了地上。

…………

丽芙将浆洗好的最后一件衣物挂了起来,等待晾干。她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被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浓郁的雾气弄得有些判断不准时间。

“总之,还很早,而我们的浆洗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丽芙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

太早做完活计并不是好事,这不意味着能够休息,它只表明开工不足,收入不足。

丽芙吸了口气,转身对旁边擦拭着双手,目光直往隔壁房间单词册望的大女儿弗莱娅道:“快新年了,我们的大多数雇主离开贝克兰德,去别的地方度假去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找新的工作。”

她边说边往门口走:“这样的节日里,那些有钱人会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他们的仆人不一定足够,也许会雇佣临时的厨房清洗女工,我打算去问一问,弗莱娅,你待在家里,到时间去接黛西,我们需要收入,那些婊子养的小偷、强盗、人口贩子也需要收入迎接新年。”

在东区,每一名未进入工厂的妇女要想存活,手艺或泼辣必有其一。

弗莱娅轻快地回答道:“好的。”

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隔壁的小桌和单词册上。

丽芙刚拉开房门,忽然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咳咳咳!她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脸庞涨得通红,身上每一处关节都酸痛难忍。

弗莱娅惊慌地跑了过去,蹲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了?”

“没有,咳咳,我没有问题。”丽芙的呼吸逐渐艰难。

“不,你生病了,生病了!我立刻带你去医院!”弗莱娅努力搀扶起妈妈。

“太贵了,太,贵了,咳,去,慈善医院,慈善医院,我能等待,没,没什么大问题。”丽芙喘息着回答。

弗莱娅流出了眼泪,视线飞快模糊。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肺部烧了起来,身体一下软倒,连带丽芙也重新摔在地面。

“弗莱娅,你怎么了?咳咳,你也生病了?”丽芙焦急地喊道,“钱在,咳,在柜子挡住的,咳,墙壁破洞里,你,快,快去医院!找好的,好的医生!”

弗莱娅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目光斜着往上,看到了隔壁的房门。

那是她们的卧室,那有属于她们的高低床,有她喜爱的小桌和单词册。

她的身体突地抽搐了起来。

丽芙的咳嗽戛然而止。

东区边缘的公立初等学校内,雾气还不算浓厚,但已有不少学生开始咳嗽。

当值的老师受过培训,当即吩咐道:“快,去教堂,去旁边的教堂!”

黛西惊恐慌乱地站了起来,跟着人群往学校旁边的教堂跑去。

忽然,她心头一悸,有了失去某些重要东西的恐慌感。

……妈妈……弗莱娅……黛西猛地扭头,想逆着人潮,冲回家里。

但是,她被阻止了,她被老师们抓住,强行往教堂拖去。

黛西竭力挣扎,撕心裂肺地喊道:

“妈妈!弗莱娅!”

“妈妈!弗莱娅!”

……

在东区,在码头区,在工厂区,那些或年纪老迈或身有隐疾的人如同被砍伐的树木,在雾气里相继倒下,而此时接触他们的人,则感染上瘟疫,飞快死去,身体还算健壮的成年人和孩子们也有了轻微的不适。

在他们的眼里,那淡黄与铁黑交杂的雾气就像是降临的“死神”。

1349年最后一周的周二,贝克兰德大雾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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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国王首肯,魔女实现的……”

“……目的不明的……人祸。”

衰败君王站在街道的隐蔽处,仰着头分辨着黑黄雾气背后的太阳,感到自己的灵性在这环境中越发活跃,已经达到了真神的层次。若非祂把自己比较严实地封印了,此刻整个东区已经在毒雾和衰亡灵性的混合下产生化学反应,早就该成为毫无生机的死地,只因祂的到来即是此地即将灭亡的证明。

“原本预计的死亡人数在二十万左右,被源堡横插了一脚,减少到了七万左右……”

祂沉默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

“不要再向我哭诉了,人类,我不会拯救你们。”

“你们的神许诺了拯救,你们的国王和神将你们屠宰,你们去向祂们哭诉吧。”

这时,远处相对稀薄的雾气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一个女孩躬着身子,用厚厚的布料捂住口鼻,摸索着墙壁前进。

她用来捂住口鼻的布料结实且潮湿,看来是使用了火灾的应对方式。再加上她弯下了腰,一定程度上稍微减少了吸入的毒雾,所以能活到现在。

但毒雾并不是用这种方式就能阻隔的普通雾气,而是魔女的灵性。衰败君王看着她,仿佛在她头上看到了一个还有几百秒就要到头的倒计时。

她一边咳嗽一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很快就注意到了两米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做防护,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感到心里发毛,想要问路求救的想法立刻消失了。

“你很痛苦,还在害怕。”

但当女孩从他身边路过时,这个青年突然开口了:

“就算你活下去,这一次的毒雾也会对你的呼吸道、大脑和肺部造成不可逆且以你的经济水平无法治愈的损伤,你活不到四十岁,并且之后的二十年里呼吸都会成为一种酷刑。”

“你要现在就死去吗?”

女孩被吓到了,她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青年的身影立刻就被雾气遮掩了大半,隐隐绰绰。

“您……您是……神的使者吗?”

青年回答:“不是。”

“我……我还,咳咳,想活下去。”女孩咳嗽着,艰难地把一句话说完,声音从厚厚的布料后面传来,又闷又虚弱,“莪病了,先生,请问你,咳咳……知道附近,哪里有慈善医院吗?”

青年伸手一指:“往那里走。穿过这条街道,拐一个弯,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一个诊所。”

女孩道了谢,继续扶着墙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衰败君王看着那行倒计时逐渐远去,并且一秒一秒地跳动减少,走出十多米,已经只剩一半,在拐弯时,它归零了。

祂的耳边又多了一个嘈杂的哭声。

这些衰弱而死的生命,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过来。

“毫无意义的痛苦和折磨。”

衰败君王收回了视线,祂站在雾气中,目视前方,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平缓地说道:

“——我诅咒。”

“我诅咒这片大地上的人类。你们如此可悲,与生俱来的桎梏让思想不再前进,以至于我都不忍心苛责。或许你们本就不应以人类自居,以后也必然只作为羔羊家畜而存在。你们将被随意地牺牲、献祭、屠宰,无人理会你们的痛苦与悲伤。”

“我诅咒默许此事的神灵,你们本可以直接声明饲养人类只是为了自己,却执意要夺取造物主的功劳,为自己披上正义的外衣。你们的出尔反尔必将成为神与人离心之征兆,你们将被憎恶、排斥、轻蔑、不为人类所尊敬,以此走向自己的末路。”

随后,祂停顿一下,郑重地开口:

“在这一切进行到终结之后,我会给予你们祝福,愿你们能够在没有神的未来重获新生。”

“以上,便是「死兆星」的判决!”

一语落下,重逾千斤。

诅咒与灵性相融,可能性的枝丫被修建,死兆的预示悄无声息地蔓延在这片大地,即将于北大陆一切事物的命数相连。

与此同时,由于自己的位格此时只在真神的高度浮动,地球上的真神都能够感受到这一庞大的诅咒——不过,只要诅咒完成,那些家伙有的是办法处理。

就在诅咒即将完成的时刻,衰败君王忽地终止了这个进程,祂侧了侧头,看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命运的走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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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亡途径-死兆预示:在确定一事物必定衰落之后,可以通过诅咒/祝福的方式控制这一事物衰亡的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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