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噩耗(1 / 1)

608

“回来了?”

深红的光芒褪去,伦纳德刚把室内的景物纳入眼中,耳边就响起了寄生者苍老的声音。

“回来了。”

他平静地对答,点亮屋内的煤气灯,这间冰冷的屋子里莫名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仿佛真的有人在屋里等待他,会在他推开门回来的时候说一声“你回来了”。

伦纳德捏了捏眉心,视野明亮,感觉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老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因斯·赞格威尔只是一个运气不好的邮递员,而0-08其实是被教会固定送给某个客户的?”

帕列斯好半晌没说话:“……凭你的脑子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还用了修辞,说吧,这两句话在脑子里打磨多久了?”

果然……验证了自己想法的伦纳德进一步问道:

“是不是给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天使?你跟我说过,0-08会引来某个人!”

在他的脑海内,苍老的声音又是沉默了好几秒,最后疑惑地问道:“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被你联系到一起的?我沉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

傍晚时分,贝克兰德乌云层叠,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奥黛丽将目光从马车窗外的雨景收回,望了贴身女仆安妮一眼,与蹲在旁边的苏茜无声做起交流。

她用眼神、表情和不明显的肢体动作道:

从那天过后,安妮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苏茜摇了摇尾巴,抬起爪子,趴在地上往安妮的方向嗅了嗅,结合以太体和心智体层面的颜色变化,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不用太担心,你已经治疗了她的内心,恶意的爆发也早就结束了。

奥黛丽微微点头,看着马车驶入霍尔家的豪华宅邸,停在了有遮挡的门厅前。

自从加入“鲁恩慈善助学基金”,她白天在家的时间是越来越少,平时总在基金会里忙碌,近日要处理的事务更是比往常还要多。道恩·唐泰斯先生昨天似乎刚刚回来,虽然有些心急不知情况如何的阿尔弗雷德,但她也不能这么冒昧地去请求父母拜访对方,更何况霍尔家不是唯一一个委托的对象。

马车在预定的地点停了下来,安妮扶着奥黛丽下了马车。在门厅内,早已准备好的女仆们帮助风尘仆仆的小姐换掉鞋底和鞋尖有些潮湿的鞋子,换掉沾染了灰尘的外衣。

焕然一新后的奥黛丽在穿衣镜中转了一圈,她的手指擦过袖口中编织成花纹的珍珠,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感觉。

但如果贵族小姐的衣服上缺少了昂贵的配件,周围的女仆和佣人都要被问责。就在她思考从哪里取下一颗珍珠最不会被察觉的时候,母亲的女仆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用眼神暗示周围的更衣女仆后退几步,随后压低声音对奥黛丽说道:

“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去一趟。”

“……好的。”

奥黛丽的心中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结合道恩·唐泰斯先生回国一事,奥黛丽陡然产生了一个极其糟糕的猜测。但不等她做好准备,上了年纪的女仆长已经先一步转过了身。

奥黛丽不得不提起裙子跟了上去,脚步声比自己的心跳还要急促。就连苏茜也被这莫名沉重的气氛干扰,耳朵耷拉下来,贴在了头颅两侧。

三人一狗一路无言,佣人们唯有鞋跟与地面的碰撞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回响。

到了书房的门前,奥黛丽敏锐地听到了其中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她的手攥紧了裙摆,敲门的手指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进来吧。”厚重的木门后传来了父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般的声音。

奥黛丽微微地仰起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伯爵夫人的女仆长沉默地上前,伸手按住门把手,颇为郑重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奥黛丽扣紧手心,“观众”的扮演不知不觉地解除了。她缓步进入了书房内,女仆长在外面合拢了起居室的门,拦住了想要跟着进去的苏茜,留给霍尔家的成员独处的时间。

书房内,她的母亲,美丽的伯爵夫人正坐在沙发上,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她的仪态依然优雅得体,但似乎已经哭过了,双眼发红,泪水缓慢而无法停止地从眼角落下。

她的父亲和长兄保持着沉默,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霍尔伯爵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只留给自己的女儿一个背影,只有奥黛丽进门的时候才稍微转过脸来朝她点了点头。希伯特单独坐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张残破的纸片,表情和肢体动作都表现出了恐惧与迷茫。

奥黛丽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一下子空了一块,眼泪差一点直接掉了下来。

她的视线刚一接触到希伯特手中那块染血的纸片,就好像被烫到了一般连忙移开。她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也早就在某一天的夜晚中有了这样最坏的想法,却依然对即将到来的宣判产生了极大的畏惧。

在极其压抑的氛围里,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不仅仅是她,就连希伯特也有些无措,他抬起头看着刚刚成年的妹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知对方。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咬着牙,朝奥黛丽招了招手。

沉默无声的气氛里,奥黛丽慢慢慢慢地走了过去。

“……奥黛丽。”

她的大哥还有些犹豫,犹豫着是否要把悲剧最残忍最血淋淋的一面呈现给单纯的,对外面的世界了解有限的可爱妹妹:“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

奥黛丽的双手交握着:“里面有给我的部分吗?”

希伯特沉默地点了点头,再次出声提醒:“你可以不看其他的内容。”

“这是道恩·唐泰斯先生带回来的吗?”她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希伯特和已经转过身来但仍然默不作声的霍尔伯爵对视了一眼,迟缓着说道:

“不,并不是。”

“如果道恩·唐泰斯留在那里,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随后,他看了一眼依然在低声抽泣的母亲,又犹豫了一小会儿,开始对真相进行润色:

“贝伦斯发生了惨战,有一部分军官和士兵在港口乘船,想要撤回本土……但是他们在返航的过程中遭遇了海盗的劫掠,虽然击退了对方,但自己也损失惨重……阿尔弗雷德……他保护自己的同伴英勇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可惜没能撑到靠岸救援……”

“他……现在……在哪里?”

希伯特抿了抿嘴,低声说道:“他死前遭受了许多折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奥黛丽没再说话,她从哥哥的手中接过纸片,小心地捧着,手指有意地避开被血液浸透已经发黑的部分,努力瞪大眼睛,辨认起上面的字迹。

“亲爱的奥黛丽,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呵呵,新一年的社交季开始了,我们的霍尔小姐依然是贝克兰德中最美丽闪耀的宝石。”

这句话应该是五月的时候写的,从那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南北大陆间的通讯都未恢复……奥黛丽的泪水夺眶而出,希伯特递来一块手帕,把妹妹拉到身边坐下。

“军队里时常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这里的食物真的很奇怪,贝伦斯的食品风味受到了费内波特和鲁恩的影响,又因为气候温暖,擅长制作腌制的海产品……他们总是要加很多的香料……”

阿尔弗雷德在信件里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谈起了南大陆的风土人情,和队伍中发生的许多趣事,他大概是希望这封信能够让家人对他稍微放心一些,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回到家中。

“奥黛丽,你知道吗?”

“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你们……看到你们的脸,听一听你们的声音……”

信纸上有着深深的折痕,还有似乎被子弹刮过的地方,血液重叠起来,盖住了许多字迹。

“……原谅我吧,奥黛丽,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但我实在是无法忍耐了。”

“我们在今夜遭受了袭击,我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回家的意志支撑着我最后的信念。但是,但是啊,亲爱的妹妹,我觉得我可能无法撑到那个时候了。”

“非常痛苦,每一天都非常痛苦,祈祷不能救赎我们的灵魂,每晚都有人悄悄地吞枪自尽,我们不得不没收枪支以阻止这种浪费弹药的行为,但自杀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

“我感觉我回不去了,奥黛丽。”

翻到纸张的反面,字迹越发潦草混乱,仿佛是胡乱地垫在某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写的。

“我收到了你们寄来的东西,我很高兴,在读到你们的信件时,我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道恩·唐泰斯先生把它们妥善地交给了我,但我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似乎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这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要回去,奥黛丽,我要回到你们的身边。”

“有人把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军队发生了哗变……那个缺口被封死了。”

“哈哈,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个人逃出去,这真的是唯一的缺口,还是敌人用来使我们内部混乱的计谋?”

“我很痛苦,奥黛丽,我回不去了。”

“神啊,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我们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行为,我们夺去他人的财富,也因此被夺去财富。我们夺去他人的生命,也因此被夺去生命,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多么渴望和你们重逢啊……”

“我回不去了。”

609

和贵族们打了一个下午的交道,在寒暄和询问上花费了许多口舌之后,道恩·唐泰斯先生结束了最后一场晚宴的邀请,回到了住处。

天色已晚,洗漱过后,克来恩收敛住念头,躺到床上,不借助冥想,一点点进入了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眼睛,察觉到有人进入伯克伦德街160号这栋房屋!

又来……克来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回到贝克兰德的第二天,他又半夜被惊醒了。

他以穿着睡袍的道恩·唐泰斯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思绪纷呈间,他离开卧床,穿上拖鞋,理了理睡袍,走至安乐椅位置,慢悠悠坐了下来道:

“请进。”

主卧室的房门无声敞开,一个脚步声缓缓地靠近,门外出现了一位黑发绿眸的年轻男子。

伦纳德·米切尔看着面前的道恩·唐泰斯,犹豫了几秒后,停留在了门外。

他不确定以这幅面貌出现的到底是那个“第四纪的老怪物”还是想和自己聊聊的“克来恩·莫雷蒂”。

见状,克来恩忍不住感觉有些好笑,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庞,形象如同水波般扭曲起来,再一眨眼,已经变成了样貌冷酷的“世界”格尔曼·斯帕罗。

伦纳德松了口气,他迈步走进这间梦中的卧室,没去问克来恩·莫雷蒂为什么能在梦中保持清醒,也没问对方为什么要以这个形象和自己见面,他让自己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南大陆之行感觉怎么样?”

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克来恩有些想笑,但绷住了:“还好。”

在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前,克来恩主动开口询问:“你好像还有烦恼的事情?”

伦纳德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有一个不相干的事情:

“克来恩,你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克来恩犹豫了一下,以格尔曼·斯帕罗严肃的神情说道:“愚者。”

伦纳德并不意外,便又问道:

“事先声明,我没有亵渎你的信仰的意思,也不是对‘愚者’先生的不敬,我只是想要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致命的危机,因此失去了许多东西,活下来之后却得知这是‘愚者’先生刻意为之,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诗人同学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么古怪的问题……他因为因斯·赞格威尔的死和亚当的事情,对黑夜教会产生了一些不信任吗?

格尔曼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会认为这是考验。”

如果队长和劳伦斯先生没有死,我也会觉得这是考验。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克来恩你的那两枚高质量太阳符咒,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撑住,廷根在真实造物主子嗣降临中遭受的损失将会难以估量……伦纳德抿抿嘴,将问题变得更加锐利:

“那,如果‘愚者’先生和其他的伟大存在做了些交易,交易的内容里默许了对方对自己的信徒的残杀甚至毁灭,你作为‘愚者’的卷者,你会阻止,还是默许,还是旁观?”

克来恩的嘴唇抿紧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还想维持一个“格尔曼是愚者的虔诚信徒”的形象,就应该立刻站起来大声呵斥伦纳德的胡言乱语是对“愚者”的亵渎,就像虔诚的信徒呵斥异教徒一样。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

“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地减少灾难。”他这么说道。

“因为神灵的意志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伦纳德对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我也会这么做。”

随后,他顿了顿,又说:

“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了……我是说如果,那你还会继续信仰‘愚者’吗?”

什么?

克来恩先是一愣,接着忽然反应过来——伦纳德对黑夜女神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这个时候要怎么回答?我应该劝你继续留下还是跟随自己的意志?我不信仰任何神灵,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虔诚的信徒的想法……如果我信任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我会对他表示不屑,以后再也不和他来往。但在你们的世界里,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等同于叛离教会……

克来恩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回答。

“……不到那一天,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他只能僵硬地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立刻把话题转移开:“我有另一条信息,说不定你听了之后会有更多的想法。”

伦纳德叹了口气:“是什么?”

克来恩思索了一下,看着伦纳德的眼睛,反问道:

“你觉得诸神为什么要传教?”

神爱世人。

伦纳德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标准的正统的答桉,所有的圣典,历史和神话故事都反复强调着这一切,信仰神灵的人得到赐福,不信的人必要遭难。

克来恩见他没有说话,就继续开口:

“诸神没有特定的形象,只有徽记和圣典作为认知。”

“这样的认知能够帮助神灵保持状态,就像风浪中的船锚稳定船身。”

你说什么……这一刻,伦纳德·米切尔真真实实地愣住了,如果这句话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讲出来的,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对方总是在给自己灌输“不要相信神灵的仁慈”,“只要相信她们的力量”之类的歪理邪说,而他自己就算是最亵渎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也想不出这种理由!

这才是信徒存在的真正的原因吗?

即便是最为胆大的时刻,伦纳德也只是纠结地思考着——神灵养育了人类,就像牧羊人放牧着羊群,想杀一两只吃或者送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让人难过,让人觉得人格被侮辱,但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就在现在,克来恩的回答给了自己一个崭新的方向。

竟然是这样……伦纳德有些惶恐,觉得自身似乎听到了什么渎神之事,不敢深想,不敢开口。

竟然是这样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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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感觉……克来恩,也不是很信仰那个愚者?”

“可他明明是卷者,是最能直观地体会到神灵卷顾的人吧,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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