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
闻乐勒马停车,“公子,我们到了。”
半饷,未得回应。
“公子?”闻乐皱眉。
一把掀开车帘,大惊失色,“公子!”
蹲下身,忙伸手探了探司空尧的鼻息,却发现除了脸色异常苍白,状似昏迷之外,并未有其他的不妥。
打量四周,赫然发现桌上那三枚还未来得及收的金色铜钱。
闻乐眉头紧皱,“卜卦……”
正当这时,榻上的身影动了动,睁开了眼。
司空尧缓缓起身,扫了了一眼闻乐,轻笑。
“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说话间,伸手将桌上的铜钱收进了一旁的锦盒内。
闻乐注视了他须臾,“公子……你昨夜给人卜卦了?”
“嗯,这一路走来颇感无聊,便……”司空尧瞟了一眼他越发黑的脸色,摇头浅笑,“你放心,刚刚我只是有些累了,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木桑一事,公子身子尚未复原,万望公子在大礼未成之前,莫要再轻易使用风灵之力了。否则……”
“呵,你是不是要说,否则……否则就如齐乐所说,我大概会是司空族谱上最短命的少堡主了吗?”
“公子!风灵兽毕竟是神兽,虽有契约在前,可我等却只是凡人,若要借其大能,损耗的便是您的寿元,这如何能当玩笑?况且,未及成年,大礼未行,反噬之苦更会加倍,木桑之时,已经有过一次了,如今又……难道,您都不疼吗?”
司空尧失笑一声,“疼?倒是有些,可我不在乎。”
看向窗外,“左右也都不会有好死的结果,若能受点皮肉之苦,换这日子不再这般无趣……还是挺划算的。”
“这怎么可以?!”
“好了,难得能出一趟远门,没了那些族规束缚,如今又变成你来管着我了?”
“公子,属下并非要管您,也没这个资格。历任族长个个皆是惜命不已,只有您,对自己都这般无所谓,属下……”
司空尧闻言,微愣,继而摇头浅笑。
“因为他们有着济世天下,身先士卒的胸怀,而我却没有。我不及他们,也不想学他们,小心谨慎的留着命,就为了这天下何时需要,便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闻乐不赞同道,“那都是曾经了,当年天下大定,先祖不慎暴露了身份,引起百家不宁,世人忌惮。后世族长便与风灵修改了契约,庇护一人,由天来定,这才熄了世人的虎狼之心。公子,您该该知道的,今时早已不是往日了。”
“正是,若契约不改,我这一生若是为了天下太平,那我尚可挣扎着说服自己,此举乃大义,虽不愿,却不得不为之。先祖他一生夙愿得了,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可后世子弟,却成了自身存在皆是为了那所谓的天定灵主。这啊,真是个笑话。”
“公子,您……是在怨怪先祖吗?您怎么能这么想?!先祖他……”
司空尧摆摆手,叹息。
“我并非是在责怪,若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司空氏,也没有现在的太平盛世。我只是感叹,感叹历任族长为了那天命定下的一人,便要耗尽所有的下场罢了。”
而司空尧的语气极为平静轻松,但衬着那苍白的肤色和尚显稚嫩的身影,让人不禁更为其担心不已。
“……公子,您也无需烦恼,灵主一事,族中长老……”
正在这时,闻乐感到司空尧望向窗外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凭他侍奉多年的经验,立即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了?”
司空尧抬手指向远处,“刚才那个方向窜出了一丝魔气……”
目光幽沉,“朝晖城内,修士众多,凤姑娘定是出事了。”
眉角微皱,“即刻前往。”
“……是。”
司空尧迎着他担忧的目光,一笑。
“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就死的。”
仙音楼,雅间。
“……”
潇逸之忍无可忍,向窗边走去。
推窗,向楼下那道将头埋在双臂间不停颤抖的红色身影看去。
对于大厅中心剑弩拔张的一幕,恍若未闻。
眸中满覆冰雪之意,似要将那红色身影扎个对穿一般。
他现在正感到后悔,昨夜发现凤兮月之时,就应该将她立刻撵出朝晖,以绝后患才是。
可幼弟随行,若与凤兮月相遇,难免会想起当日浮华宫逝去之人,徒惹神伤,所以思虑再三,便只分出一丝灵念跟了上去。
一来监视,二来,若她有何鬼魅伎俩,也好及时阻止一二。
可她今日竟敢跑来这里,还不知为何突然魔气狂涌,一副似要走火入魔的样子,何其荒谬,一个魔竟也能走火入魔?
若非他之前留下的那丝灵念正在其体内强力压制,一旦魔气冲天而出,八派聚集于此……
定会生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
而浮华宫与八派之间若是展开厮杀,晗尘的心思便又要动到他的头上。
晗尘:逸之,浮华宫茶毒北边,多年来害人无数,你这般坐视不理,不愿替天行道,即便过了天劫,你的心真能安得下吗?那些被害了的以及正受其害的百姓们,可都睁大了眼睛在看着。即修道,却不卫道,枉为一世仙。
潇逸之想到此处,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与此同时。
在凤兮月体内他留下的那一丝灵念,虽然极其微弱,可是却将她此刻所有的六识心绪悉数传递给了潇逸之。
弱而不散,源源不绝。
将他的心,也搅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皱眉,“吵死了。”
目光一闪,阵阵光华汇聚指尖,薄唇轻启,飘渺空灵的声音随着手中灵力化作一道蓝光冲向了凤兮月。
“你听着,今日且帮你这一次,然则即刻出城,莫要,惹事生非!”
“!!!!”
阵阵精纯的灵力涌入凤兮月体内,如一注清凉的泉水流进她的心尖,逐渐浇灭那似沸水一般穿梭在奇经八脉中的魔气。
眼底赤红逐渐消散,可那幕如迎头痛击的陈年往事却是挥散不去,熊熊怒火在凤兮月心中疯狂叫嚣。
意识逐渐清醒,“……”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更别说那通隔空传音的警告了,她就连自己因心绪过于激动而差点走火入魔的险境,也是半点不察。
凤兮月缓缓闭目,想到有人竟用自己的往事来大做文章,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我这心啊,怎么就那么窝火呢。”
潇逸之灵力渐收,看着楼下那道傻愣在原地的人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再次隔空传道。
“凤兮月,方才我的话你听……”
一阵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
门派弟子甲指着摔在地上的沈繁星,“小小年纪竟敢害人性命,心肠如此歹毒,如今还想耍什么花招?”
门派弟子乙,“此女娃心思狡诈,不如我先折了她的手脚,恐防再生变故!”
“不……你们不可以,我乃长清弟子,你们怎能……”沈繁星急急喊道。
门派弟子乙,“胡说八道,长清门怎么会有你这般心思歹毒之人?!”
说罢,扬手便要朝沈繁星扇去……
门派弟子乙惨叫,“啊啊啊……!!!!”
一阵清脆的骨头裂开声。
门派弟子满脸扭曲的痛苦之色,“你在干什么?!”
凤兮月轻笑,“干什么?代表月亮来消灭你啊,”
反手一扭,抬脚踹去。
这一脚的力道自是下了狠劲,那人便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一路向北,撞翻拦路桌椅瓷器,哐啷震响。
门外。
闻乐闪身挡住,“公子,小心!”
司空尧脚步一顿,看向从酒楼内飞出,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正派弟子,目光微闪。
“看来这里的大门不怎么好走啊。”
拍了拍闻乐的肩膀,转而看向酒楼。
指向一旁的偏门,“走这边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