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目光相撞,对视了约有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期间谁也不说话。
这个约有三十来岁的女子,目光异常的深邃,看向谁时会给人一种异样的犀利之感。仿佛能洞穿人的身体,看向灵魂深处一样。
“我们本着一片好心收留你们二人在此避难,你却在这妖言惑众,未免有失规矩了。”
司空尧轻轻一笑,“好心啊……李夫人,人心隔着一层皮,谁也说不准它在里面是好还是坏,除非将皮剖开看上一看,方能确定,口中之言是真还是假呢。”
木子易,“长清门下,朝晖城内,谁敢屠我满府上下,剖皮挖心?若真有,老夫劝他要仔细想清楚。为一万人唾骂之人,赔上家族千年名声,值当不值当!”
司空尧执笛的手慢慢放下,垂着双眸,指尖轻柔的摩挲着千古上镌刻着的纹路。
“若是在下遇到这样的事的话……风灵堡上下,皆以我为主,万事由我一人来定断,我说要护便要护,我说值得便值得。谁要敢动我至亲至爱之人,我风灵堡必叫他余下半生都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所喜成悲,所爱成鬼的滋味,不妨和我一起来尝尝。”
司空尧眸中逐渐凝聚起一股戾气,“就是天,也休想从我手上将其救下。”
木子易不敢置信,“你……!”
司空尧温润一笑,一扫眼底的戾气,“可惜在下已没有这样重要的人了,但凤先生有,凤姑娘是先生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若没了,会如何?”
木子易目光有一瞬间的犹豫,旋即一阵冷笑,“方才门外的果然就是你们。老家伙如何想还用得着你这个晚生小辈来告诉我?他对他那无可救药的外甥女早已失望透顶,纵然将平安锁归还给凤兮月又如何?本就是他妹妹留给凤兮月的,归还也仅是归还罢了,代表不了其他。”
司空尧笑得意味不明,“前辈当真这样想?连我一个这样的外人都觉得大有深意,何况,那锁中还带着一份天工机甲图。”
“不可能!老家伙的毕生心血怎么会交给凤兮月?由着她用来惑乱苍生吗?”木子易怒瞪一眼司空尧,似在他脸上寻找着撒谎的破绽,“你要凤兮月将机甲图拿给老夫看一看。”
司空尧笑了笑,“不巧,凤姑娘已经睡下,不是什么大事的话还是改日吧。夜深了,莫要扰了她。”
“不是大事?!你……”木子易旋即察觉自己的失态,冷哼道,“鬼鬼祟祟,满嘴胡言,我这李府留你们不得,你们明日还请自行离开!”
对于这样直白的逐客令,司空尧也不动怒,反倒浅笑着看向李云袖。
“既如此,李夫人的手绢可否借在下一用?”
李云袖手中一方绣着鸳鸯图案的手绢因长年累月的使用,已显陈旧。
那是她出嫁那日不善女红的母亲亲手绣的,意义非凡,况且手绢乃女子的私物,除了亲近之人,断不可交给其他人。
李云袖皱眉,“你要做什么?”
司空尧,“木前辈身为凤先生的好友,对解药一事、对凤先生的态度一事,既有如此的把握和光明正大,且通通只与你一人说。想必李夫人含带着整个李府也是赞成的,那请给在下一件信物,在下好将这一切用我族秘法传信给凤先生。这是在应凤先生的承诺,还望二位莫怪。”
木子易,“老家伙会让你帮他做什么?”
“凤先生说……‘那丫头虽愿痛改前非,但她做下的罪孽太多,并非如今她想改,那些人便容得下她改。可她既姓凤,就是我凤家的人,生死与否,只能自愿,由不得任何其他人指手画脚。此去,你将她替我看好,所有人敢动她分毫,我木桑蝶谷必叫那人,百倍,千倍偿还’!”
司空尧那始终漾在嘴角的笑,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冷意。“一方是先生的好友,一方是先生的至亲,在下只能如此了。还请前辈莫要叫在下为难。”
木子易双目大睁,呼吸猛的一滞,“……!!胡说八道!”
司空尧向前遥遥伸出手,不再多解释,“请李夫人给予在下一样信物。前辈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管不了。”
木子易惊疑不定的紧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司空尧稍稍偏头,“木前辈该不会天真以为此事能瞒得过凤先生吧?仅凭在下,就是一位活生生的人证,除非……”
捋了捋千古尾端的流苏,盯着木子易,挑起一抹冷淡和嘲讽的笑,语调谦逊有礼的出了个主意
“前辈杀了在下,灭口。”
他就现在院子的中心,很是随意,就像是在自己家中月下散步一般,幽白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映出他上挑着的眉眼。
说不出的矜贵和刺人。
电光火石间,木子易突然想起自己离开木桑,莫管家送自己一程时说的话。
“小小姐此番回家就如变了个人般,更古怪的是在她神态言语中对风灵堡来的那位司空小公子很是在意,若小小姐当真心悦于他,那样一个人,对小小姐实为不妙了。”
话说得很古怪,当时他没有听懂也懒得深究,如今……
他习医,曾对此如痴如狂,能救治一位病人,研究出常人不能医治的病痛为他人生中最为快意之事。
可自从出了当年那件事后,他已闭门谢客,非是极为熟悉或是推脱不得人之外,再不救治他人。
穷尽毕生医术,只望能尽早找出根治舒安胎毒之法。
但为医者,刻入骨髓的仁心,只有救或不救,不可能去杀害无辜的人。
若非凤兮月本就是该千刀万剐之人,若非事关舒安解毒之事,他不会应下那人的条件。
但眼前这名深夜单枪匹马站在他府邸内的少年,正在告诉自己,你的计划一旦败露传扬出去,便有遭人灭门的后果。
唯有杀了他,方能达到目的,掩盖一切,再没有后顾之忧。
难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死,还是断定自己绝不会这么做?若是后者,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深不可测。
他就没想过人一旦被逼上了绝路,哪还顾得上什么无辜不无辜?
木子易目光一沉,冷了下来。
凭他是前者还是后者,总先将他擒住了再说。
思及此处,木子易便欲出声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