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教宗大人,很遗憾地告诉您,您暂时回不去了。”
教宗兼下界管理处事务科科长利奇望着眼前的青年,事实上,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已无数次对着这人的魔法绘像发泄怒火了。
这个荣祈学院的中阶培训生差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若不是阿加莎处长以“熟悉下界事务”、“戴罪立功”、“罚俸十年”为由在部长那里力保,自己恐怕一年前就会被治罪下狱。
一个陨族人,利用假死和中央教堂的传送魔法阵偷偷潜入上界,这无疑是他这个教宗天大的过失。他一直想,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叫尘熠的人当真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尘熠突然出现在教堂外自己的私人住宅时已经拥有了远远凌驾于圣阶魔导士的强大魔法实力,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不止如此,与他一同出现的天选者还告诉他了一件悲哀的事情——就在二十分钟以前,上界最强神念师蒂姆和上界魔法大师们组成的联军已经溃败,蒂姆本人也已伏诛。
之后,两人利用瞬间移动魔法直接从蒂姆家的魔法训练场来到了中央教堂存放传送门的密室,并且将传送门破坏,这么一来上界和下界几乎断了联络。
上界的联邦政府想要打击报复,却也是不可能的了。
“传送门是上古时期的遗产,上界和下界总共就剩这一组,媞雅你也是学者,怎么能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利奇质问道。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在蒂姆家中曾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眼下虽然大势已去,但若是不指责对方一番似乎显得投降得太快,没有对抗邪恶势力的决心。
“我们所做的是有限破坏,我已掌握了瞬间移动魔法,既能破坏,便能修复。”媞雅道。
尘熠愤怒道:“对于我们下界的人来说,这间传送门是联通上界的巴别塔,你卑鄙地利用了它让有前途的魔法师们心甘情愿地赴死,现在却还有脸提什么上古遗产。”
见对方动了真怒,利奇有些心虚,小声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你的罪行会在一切平息后由大众审判,现在就麻烦你呆在这间屋子,哪也别去。”媞雅左手一挥,强化戒指闪过光芒。利奇清楚,周遭被施展了坚不可摧的强化魔法,这间屋子成为了自己的临时牢房。
她又转头问尘熠道:“怎么样?以你现在的神念魔法造诣能获得想要的信息吗?”
尘熠皱着眉点了点头:“很奇怪,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通过传送门来往上界与这里。但几天之前,有一名中阶魔导士也穿过了传送门来到下界,不止如此,他还有魔网部签发的特别证明。”
“面对利奇的询问,这人只说是有公干。因为有下界管理处处长的魔法印记,所以利奇也不便多问。”
利奇知道无论自己说与不说,自己的想法和记忆在这两个人面前就如同一本打开的书,可以随意翻阅。
媞雅道:“确实有点奇怪,虽说这里是下界,但一名中阶魔导士还不至于翻天。而且此事发生在我们杀死蒂姆之前不久,如果他们想对你的亲人朋友动手应该不至于等到现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
尘氏烘焙坊已经在康士镇开了四十年,现任老板尘铭夫妇是厚道人,他们卖的面包和甜品量大美味又便宜,在本地小有名气。甚至常有人特地从乌鲁鲁市跑来镇上就为订购他们家的面包。
尘铭是从他的父亲手里接过这家店的,之后他时常推陈出新,面包的口味和种类都在不断提升。镇上的民众也顺理成章地认为他的儿子成年后也会子承父业。
然而在十多年前,尘铭的独子尘熠突然觉醒了魔法天赋,竟然收到了荣祈学院的入学通知。
小小的康士镇上出了个魔法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能够进入荣祈学院进修就意味着大概率会被神选中,绝对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尘熠将来能够留校任教或者被某个王宫贵族选中替王国和公国做事那就更了不得了。他的父母姑且不谈,肯定没必要再在这个小镇子上开面包店了。便是整个康士镇也可以与有荣焉,以“伟大魔法师尘熠的故乡”自居。
因而尘熠离家求学的那天,以镇长为首的许多人都到镇口送别,希望这个小地方真能飞出去一只凤凰。
可是前几年,镇上的大伙都听说尘熠在荣祈学院过得不顺利,迟迟没有神交,恐怕不久就要被退学回来了。虽说镇子里会魔法的人不多,普通的魔法师已能够倍受尊敬,可终究还是没达到大家一开始的期望。
然而更悲惨的事情还在后面,两年前,荣祈学院那里突然传回噩耗,说是尘熠得了疫病,最终不治身亡了。
尘铭夫妇本来死活不信,直到看见儿子冰冷的尸体才泣不成声。中年丧子的痛苦远非常人所能承受,之后烘焙坊停业了三个月才又重新开张。
镇上的大伙也知道尘铭夫妇命苦,因而也会多帮衬着些。
当然,做的最多的还是尘熠的三个同学,这两年来,他们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来此探望,简直把尘熠的父母当作了自己的父母。
这三个人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魔法实力高超,所以在他们的帮助下,尘熠的父母其实过得很好。
时间终会抚平伤痕,随着它的流逝,尘铭夫妇也逐渐摆脱了丧子之痛,偶尔也会正常说笑两句。只是他们时不时地还会将尘熠的魔法绘像拿出来,盯着它发一会呆。
今晨的康士镇飘着小雨,尘氏烘焙坊虽已开门,但门前却并无顾客——镇上的熟客们都知道,现在的面团刚进烤箱,想要买到新鲜出炉的面包还得再等上一个小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睡上一会儿呢?
忽然,门前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几乎让人以为天光从乌云的缝隙中撒了下来。
“爸、妈,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尘铭和妻子珠颜都听到了,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他们不觉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情。
“我没死,我回来了。”
稍显狭小的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尽管女人沉鱼落雁,但他们的目光还是很快被男人所吸引。
“尘熠?”母亲有些不敢相信。
尘熠点了点头:“嗯,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不对!”一旁的尘铭忽然愤怒地扔下擀面杖:“我儿子已经死了,你是谁?为什么要用魔法冒充他。”
对于尘熠父母这样不懂魔法的人来说,魔法几乎是万能的。他们并不知道在整个下界根本没有人会使用变形魔法。
见此情形,尘熠并不意外,他很清楚与母亲不同,父亲的愤怒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比起女人,男人更不容易伤心或是流眼泪,他们通过麻木和冷漠避免自己受伤。
儿子已经死了,不可能复活——没有多余的期待就不会有失望,也不会再次受伤。
“其实两年前下葬的那个人才是我用魔法冒充的,”尘熠默默地从魔法戒指里掏出一块面包:“甜蜜与苦难,这是您最后一次寄给我的‘新产品’,我试着仿制了一下,您看看有什么不对。”
尘铭怔怔地接过巧克力榴莲面包,咬了一口,他瞪大眼睛却没说话,默默地又把它递给自己的妻子。
尘熠补充道:“在我七岁那年,您告诉我家里的面包坊有一个秘方:那就是无论什么面包,需要在制作的面粉里糅合进一些蛋清。这样做出来的面包才有弹性和口感。”
尘铭很确定,魔法也许能够模仿儿子的外貌,但他传承的手艺是绝对模仿不来的。况且,绝没有人会为了欺骗一个可怜的中年人花费如此大的时间将做面包的手艺训练到这种地步。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如假包换。
然而尘熠预料中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的热情拥抱并没有到来,对父母而言,现在的尘熠有些陌生。
眼前这男人虽然和自己的儿子有一样的脸,但他显然强大而又冷静。这些后天加诸于身的东西显然不是在荣祈学院好好进修学业可以解释的,他为了达成目的甚至骗过了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
但儿子“死而复生”总归是一件喜事,也许因为久别重逢,也许因为当着媞雅这个外人的面,父母的情感都有些克制:“回来就好,外面下雨,赶紧进屋说吧。”
他们相信,儿子既然回来了,那一定也会对自己的“假死”以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了,这位姑娘是……”珠颜早就注意到了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和儿子一同出现,只是之前实在无暇关心。
“嗯……她……”尘熠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与媞雅之间亲密而又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什么能向父母同时说明她身份和与自己关系的描述呢?
他想了想开口道:“她是选中我的神。”
“神?”尘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无法想象神居然和人是同样的样貌。要不是刚才二人的突然出现为这种说法增添了一些可信度,否则他恐怕会把去教会寻求神职人员的帮助。
媞雅皱了皱眉,忍不住插嘴道:“你这样说不是把我和叔叔阿姨的距离拉远了?其实我就是人,只不过生活在那颗红色的星球上而已。可以把我当成你们儿子的朋友,或者……若是不嫌弃的话,儿媳妇也行。”
虽然儿子不仅没死而且还赚了一个漂亮的儿媳妇是天大的好事,但刚才短短的话语中信息量有些太大,老两口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尘熠知道眼下父母的状态和大多数下界同胞是一样的,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变革一无所知也毫无准备。
若是无法把他们说明白,那么真相便不可能受到千百年来受到上神教荼毒的下界的认可。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自己在来之前刚刚把教宗软禁,不知道他们会受到多大的惊吓。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尘熠尽可能清晰地讲述了上界和下界的关系以及自己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尽管略过很多细节,但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二老一时间还是有点没有没听懂。
媞雅总结道:“总之就是两条,一上界生活着的也是人,我们用更强的魔法实力忽悠了你们,让你们以为我们是神从而赚取利益。二,您儿子之所以假死并且奔忙这些年是为了拯救世界顺便救我。”
尘熠:“……”
尘铭恍然大悟:“哦,这么说我就理解了。”
一旁的珠颜猛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肩膀:“你理解什么了?你没听明白这姑娘帮了我们下界人,帮了咱家儿子多少?这是恩人呐,赶紧叩头!”
说罢,二老就要起身,这可把媞雅吓坏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您二老要是这般,辈分可就乱了。况且尘熠帮我的,并不比我帮他的少。”
两人好说歹说才将尘熠的父母劝住。
“儿子,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珠颜问道。
“不好说……后面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尘熠实话实说:“这次回来主要是怕有人对你们不利。”
他本以为利奇记忆中的中阶魔导士应该是来绑架自己的父母用作要挟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算来算去,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要么在这康士镇上,要么便在荣祈学院。
虽说上界和下界的魔法实力相去甚远,但只要学院的所有师生联手,对付一个中阶魔导士并非难事,所以理想的绑架对象只能是康士镇上的父母。
正如之前媞雅所言,上界的人若是起意绑架要挟,便该早早动手,根本不会等到现在,看来身具瞬间移动魔法的媞雅的确给了他们巨大的威慑。
尘熠就现状判断,这个中阶魔导士至少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尘铭叹道:“也是,你现在是做大事的人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做你想做的吧,注意安全。”
一家三口又是一阵唏嘘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等事情办完,我还会回来的。”尘熠道。
“两位保重,”媞雅翻开魔法书,在二老惊讶的目光中带着尘熠消失在门口。后者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默默发呆,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直到一个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
“老尘,我刚才好像看到你这儿闪过一道强光,看着又不太像闪电,是我看花眼了吗?”一位熟客来到烘焙坊门口,向里探道。
见两人不答话,他继续道:“来三根长条。”
“呃……面包……面包还没做好。”尘铭愣声道:“刚才发生了一点事情……”
荣祈学院。
校长室中,芳汀依然按照习惯早早开始一天忙碌工作。学院这两年的招生数量比以往更多,该是两年前莫林校长的飞升终是印证了天道酬勤这句话。使得更多优秀的毕业生愿意留校担任教职,拥有更强的师资力量自然便会吸纳更多的学生。
可惜,大多数人并不明白魔法并不是能教会的东西,学生的进步达不到期望,学院自然也更容易受到来自各方显贵的投诉。芳汀时常会怀念莫林还在的时候,还是一个教授的自己可不用承受这么多压力。
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笔,原因是她感觉到一股异乎寻常的魔力涌动忽然出现在了学院里,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在她不算短的魔法生涯中鲜有有类似的体验,即使是当年的莫林校长全力施法,也绝不可能造成这样的魔力涌动。说起来,这种涌动倒与两年前在圣城目睹他飞升时有几分相像。
这只能是神迹?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办公室的门却在同时被轻轻敲响了。
在她的心脏刚开始急速跳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芳汀教授,您在吗?我是尘熠,也许您还记得,我是1490届的学生,两年前死于一场瘟疫。事实上,我并没有死,并且有重要的事情和您汇报。”
芳汀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尘熠”这两个字,最终回忆起莫林飞升前似乎十分看重这个孩子。
时隔两年突然说自己没死是什么意思?刚才的魔力涌动是他造成的吗?
她定了定神:“请进。”
“这位女士是?”芳汀看到了与尘熠同行的媞雅。
“我叫媞雅,来自上界。”媞雅简单地自报家门,却已让对方大为震撼。
接下来尘熠细致而有条理地将真相对校长女士和盘托出,他知道芳汀与父母不同,她代表的是另一种人——魔法造诣在下界算是极高,但与自己谈不上多亲密。
而且荣祈学院受教会的影响比较大,除了前任莫林校长那样比较开明的人恐怕都会对离经叛道的言论都会本能抵触。
过程与尘熠猜想的差不多,芳汀校长在他的叙述过程中多次提出疑问,不过当大部分信息叙述完毕,芳汀却没有立即下结论,而是表示要给自己时间想一想。
毫无疑问,尘熠刚才所说的话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个中真相令人匪夷所思,但若是深思熟虑一番,却能发现所有事情都若合符节,逻辑更是环环相扣,几无破绽。
而更说明问题的是两点:其一,大半年前下界也曾遭遇一件令所有人胆战心惊的事情——天上的红色星球转到另一面,露出了诡异的眼球。
面对这种级别的变故,荣祈学院的魔法研究者们是靠不住的。大受刺激的下界民众连忙向教会寻求解释和慰藉,然而值此危急时刻,教会那里也陷入沉默,有小道消息称,教会的高层甚至教宗本人也给吓坏了。
直到事情发生一周以后,神谕才姗姗来迟,说上界的众神体察到下界罪恶滋生,因而降下伟力使得上界暂时变成了“洞察之眼”,审视整个下界的有罪之人。
之后,教会根据上界提供的名单逮捕并处决了一些“罪大恶极”的人以平息这一诡异事件给下界带来的不安定因素。
但从结果来看,这次教会的危急处理有些适得其反。大部分人都觉得从事件的处理判断,教会事先也不知道这一事件的发生。
当然,以下界的认知水平还不足以直接怀疑到“神”的头上,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教会在这次事件中只是借助了神的名义铲除异己。
但眼下尘熠给出的解释在芳汀看来似乎更加合理,她观察到那天的眼球是随着上界的旋转缓缓出现的,看起来更像是“本来如此”而非“伟力造就”。
至于第二点,芳汀校长选择直接宣之于口:“尘熠,我是一个魔法学者,坚信事实胜于雄辩,你和这位来自上界的女士所展现的魔法实力就是对你们的观点最好的佐证。”
见校长相信自己,尘熠心下稍安,他不觉追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
“我相信不代表下界的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芳汀道:“尽管现在你们控制了教宗,但上神教千百年来对下界的洗脑根深蒂固,想要一举拔除并非易事,我打算先召集全校的老师讨论此事,再以合适的方法向学生和两国高层公布。”
事不宜迟,芳汀将学院的老师都召集到了大会议室,不少人对尘熠还有些印象,见他还活着一时之间都唏嘘不已,虽不知校长突然叫大家来开会意欲何为,但尘熠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与他的“死而复活”有关。
“请问校长,孟德斯教授呢?”尘熠将会议室里的人扫了一圈,却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友孟德斯,按说这两年学院应该没什么变故,孟德斯应该还留在学校任教才对。
“对呀,孟德斯呢?”芳汀也发现他并未出席:“我昨天在食堂还看到他的呢?”
“呃……校长,”明斯克教授道:“孟德斯教授昨夜临时请假外出了。”
“他有没有说去做什么?又去了哪里?”尘熠急切问道,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明斯克教授掏出一张纸条:“孟德斯教授办事向来比较稳妥,外出前,他将原因说得也很详细:昨天傍晚有一个陌生人给他送来一封信约他到纸条上的地点见面,要告知多年前他一个好友的死因,条件是不能带无关的人过去。”
“孟德斯还和我说,那人在信里还说约了王国的菲力都尉和公国的卡尔男爵。”
尘熠闻听此言面色大变:“糟了。”
芳汀道:“对方连身份都不清楚你就这么让他去了?而且还不和我说?”
明斯克道:“孟德斯教授执意要去,而且我想以他的疗愈系魔法实力,如果对方心怀恶意,就算力不能敌,至少也能全身而退。而且约见的地方离学院也就半日的路程,若是真有人心怀不轨,应该也不会这么嚣张吧。”
尘熠知道明斯克教授的判断不错,孟德斯虽然怀疑这事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想必也是这么考虑的。至于信上说的那个“好友”,八成就是自己了。对方以自己的死因为饵,恐怕孟德斯是不得不去。
媞雅从明斯克手里拿过纸条,翻开魔法书冲尘熠点了点头:“我们立即过去。”
一道强光过后,尘熠和媞雅凭空消失,只留下会议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校长……这是……”
“巨大的变革即将到来。”芳汀轻轻地说道。
……
昏暗的树林闪过一道强光,被雨水打湿的泥土上有三具尸体。
强光里走出来的人愣在原地,尽管已经两年没见,他还是清楚地认出了三具尸体是三个最好的朋友——孟德斯、菲力和卡尔。
一旁被烧焦的泥土和被推倒的树木都证实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自从遇到媞雅以来,尘熠虽一路遭遇艰险与波折但结果都是理想的,尤其是前往上界和月星之后他的魔法实力更是经历两次质的飞跃。
虽然眼下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但在击败蒂姆之后,尘熠甚至飘飘然地有了一种自己只要想做就一定能成功的错觉。
然而眼前的情形给了他当头一棒。现在的尘熠非常希望自己的三个好兄弟掌握了某种厉害的变形魔法因为某种原因和两年前的自己玩了同样的花招。
但尘熠知道,这不可能。
他们死了。
媞雅和现在的尘熠掌握了不少厉害的疗愈系魔法,但它们中没有一个可以令死者复活。
媞雅捧起尘熠的脸庞,直视他的双眼:“他还没走远。”
从现场的痕迹判断,孟德斯等三人虽然被杀,但凶手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并没有跑出太远。
闻听此言,尘熠将自己的神念感知力完全张开,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树林的周遭覆盖。
他意识到媞雅所说不错,据此大约1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魔力的聚集点在移动,从魔力的多寡判断大概就是那个来自上界的中阶魔导士,也即是杀害自己好友的凶手。
随后,尘熠超视距地利用召唤魔法在那个正离开此地的中阶魔导士身上召唤出两扇飞翼,那飞翼不由分说便拉着凶手在几分钟内飞回了尘熠所在的位置。
那中阶魔导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一路拼命嘶喊,但当真的看清了把他拉回来的人他却叫不出来了,意识瞬间被恐惧填满。
尘熠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作为在上界闹出大新闻的人,尘熠的通缉令虽未挂满大街小巷,但在内部圈子里还是有所流通,这名中阶魔导士自然也认识,他能从守备严密的库莱曼矿山把人救出来其魔法实力远非自己可比。
他自也知道自己杀的是尘熠的好友,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尘熠死死盯着仇人的眼睛,他什么都没问,也无需多问,此人的记忆早就被他窥视清楚。
尘熠看了看中阶魔导士左腿上的咬痕,明显是卡尔的召唤物造成的,右臂上的伤痕是他自己的魔法造成的,大概是为了从菲力的神念干扰中摆脱出来。而指尖碎裂的魔法戒指则似乎是孟德斯反向使用护盾魔法造成的。
他们三个在尽力战斗了,甚至重伤了这个来自上界的“神”。可惜两族千百年形成的沟壑并非朝夕之间可以弥补。
“你死吧。”尘熠冷冷道,他操控戒指,将这名中阶魔导士举到半空之中,张开的手掌骤然握拳,对方甚至没来得及惨叫便成为了一滩血浆。
刚才在那名中阶魔导士的记忆中,尘熠和媞雅已经得知了一切。他在几天前受到委派前往下界,虽然有下界管理处的签章,但他的记忆也被清理过,具体是谁给他布置了这个任务仍然不得而知。
他一同带下来的还有详细的任务书,上面要求这名中阶魔导士在不同的时间向孟德斯、菲力和卡尔三人分别寄出一封信。信的内容就如孟德斯离开学院前所说,与尘熠的死因有关。
三人分别位于公国、王国和学院,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这个小树林,可见策划这起事件的人时间算得极为精准。
见三人到齐后,这名中阶魔导士按照任务书上的要求将真相告诉了三人,即尘熠并没有死,而上界和下界是这样一层关系,同时说明自己的来意——绑架三人以威胁尘熠。
其实,以尘熠现在的实力,只要三人不死,无论这个中阶魔导士以什么手段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都有办法救。
而孟德斯等三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神”,他们不仅没有投降,反倒拼死反抗。三人联手倒也的确厉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名中阶魔导师也没有把握生擒他们,只好按照任务书上的备用方案,拿出全部实力,将三人杀死。
这场战斗其实刚结束不久,大约发生在半个小时以前。算起来大概是尘熠在向自己的父母报平安并解释这两年去向的时候,孟德斯等三人惨遭杀害。
了解到这里,雨势渐大,一种叫悔恨的情绪彻底将尘熠包围。
从三年前算起,他有无数机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拯救三位好友的性命,可是,他都选择了错误的那条路。
首先是错误地认为那个中阶魔导士来到下界与自己无关,既然不会魔法的父母没事,那么他也不太可能找别人动手。
如果当时确认父母平安后便直接前往学院寻找孟德斯也许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其次,在月星时曾经考虑过利用瞬间移动先把真相告诉孟德斯等人,并利用神交教授一些法术增强他们的实力。可是考虑到媞雅当时的状态以及这么做可能会被上界察觉的风险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以他们三人的天赋只要稍加点拨,今日想要战胜这名中阶魔导士就并不困难。
最后便是三年前的特别竞赛,自己自作聪明地把“友谊”拿去和别人交换古籍的阅览权限。若是这枚神奇的套戒也在自己的手上,那么便能及时感知到孟德斯等人遇到了危险。
届时,自己只要通过“友谊”随便释放个魔法就能轻易地杀死这名中阶魔导士。
面对一地的血浆,尘熠并没有多少复仇的快感,他捂着脸缓缓跪倒在地。
于是,在滂沱的大雨中,选择“命运”而放弃了“友谊”的男人在女神的注视下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