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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14)(1 / 1)

第三十七章  金陵城(14)  “手滑了。”

萧复叹息, 实在是没控制住,本来想留点情面,可只要一看见宇文铎, 萧复的脾气就上来了。要他忍, 实在无法。  宇文铎直接被扇懵了, 耳畔嗡嗡作响,久违的恐惧感又袭上心头。  “哎呀!”

周围的几个宦官宫女, 有个不小心叫出声来,下意识捂住了嘴。  宇文铎缓缓回神, 脸颊高肿, 取之而来的暴怒,昏头转向地回身就去抽背后悬挂的□□剑,颤抖道:“萧复!你好大的狗胆!!来人!锦衣卫!给朕把他……”  话音还没落,宇文铎手里那柄当年□□定江山的长剑, 就被萧复一脚踢下来, 被他伸手轻巧地接住,红衣大袖, 剑生寒光, 轻飘飘的语气道:“外甥,剑可不是你这样用的,你想要让锦衣卫动我, 不如省省。赵王兵临城下, 不派人去看一眼, 你的蠢病不会好是吗。”

四周奴才瑟瑟发抖,他们不小心看见了什么!  定北侯真的胆大包天, 这样羞辱陛下!  宇文铎憎恨地盯着萧复手中那近在咫尺的剑, 实在想不通, 忠心耿耿的昌国公府,怎么出了萧复这样不畏皇权的狼子野心。  “赵王带八千精兵,中央禁军足有上万!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加起来五万兵力!”

对中央兵权,宇文铎心里是门清的。赵王不足为惧。  “是吗,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大的消息,你二皇兄暗中带八千人来金陵,怎么没人告诉你,只有舅舅告诉你?是我疼爱你吗?所以说你愚蠢至极,不扇醒你,江山都丢了。”

宇文铎步伐倒退,怔忪道:“消息被拦截了,锦衣卫里,有赵王的人。”

锦衣卫是直属帝王的亲卫,历朝以来都是皇帝的刽子手,是最为忠心耿耿的存在。  就连锦衣卫里都有叛徒……  宇文铎想到,朝中老臣,当年拥护赵王登基的也不少。  “我奉太上皇口谕,从云南调了三万亲兵过来,围剿赵王叛军。若没有我的口令,这三万亲兵,就顺势和赵王汇合。”

萧复的音调上扬了起来,变得轻松,“皇上,我若想杀你,你脑袋都落地了,自古忠言逆耳,现在有没有振聋发聩?”

是振聋发聩,大概是被他扇的。  宇文铎心底计算着其中利害,难以置信:“太上皇,在何处,你在何处得他的口谕?可有凭证?”

“你管我有没有?三万亲兵都快到了,你现在想也没有用。先把你的冕冠戴好,遮下脸,你母后寿宴,群臣贺寿,还有外邦使团,大邺朝皇帝脸上,有五个巴掌印怎么行呢。”

宇文铎传来太医,让锦衣卫把方才看见他挨打的宫女太监,全都拖下去。  “今日太后寿宴,不宜见血,明日再处置。传朕口谕,全城戒备,皇宫布置好弓箭手,以防夜袭。”

他挥挥手让锦衣卫下去了,若只有赵王,他心里还不算很慌,萧复把宇文胄带来了,有宇文胄这个人质在,赵王应当不会轻易出兵,除非被逼急了。  可云南王府的亲兵也来了。  想绑萧复当人质,宇文铎觉得,未免太难了点。  章太医一边替陛下的五指印消肿,一边用余光瞥一旁悠哉站着的定北侯。  他胆子小,不敢多看,更不敢问。  “陛下脸上,这蜜蜂蛰得有些严重,兴许需要脂粉来遮盖一二。”

“脂粉?”

宇文铎怒然一踹,道,“你是太医院院判,不给朕治病,给朕抹女人涂的玩意儿?”

章太医扑通跪地:“臣该死,臣该死啊!”

萧复出声:“还是抹了吧,不抹,被外邦使团看笑话的又不是我。”

章太医默默地擦汗,这陛下的毛病,还是得定北侯来治。  寿宴快开始了,文泰帝换上礼服,戴上了冕冠,金珠帘遮住了脸庞,  “唐孟扬呢?”

宇文铎突然出声。  “唐公公?”

御前大总管梁公公道,“唐公公看不见,陛下给他在宫中安排了个清闲差事,可要传他来?”

“传来吧,朕记得他这人拐得很,主意颇多。”

唐孟扬这人,果真有主意,还很懂得揣测圣心。  稍加思虑,便低声道了一句话:“臣以为,可以……”  “下毒?”

宇文铎皱眉,“此法,如何行得通……”  ……下毒,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唐公公道:“众目睽睽之下,定北侯如何敢不喝您赐的酒?听闻他最是好酒,不会不喝的,只要毒性慢些,过三五日再发作,到时黄指挥使从徽州借来五万大军震慑,云南王府的亲兵,自会退回去。”

宇文铎沉思不语,任身侧小太监给他穿戴礼服。  他是想解决萧复这个心头大患,这次萧太后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两巴掌的仇恨萦绕脑海。  可拦在萧复前面的,还有徐党,赵王,更让他忌惮。  唐公公看不见陛下的脸色,但听得见他沉默的呼吸声。立刻道:“甚至可以将此事嫁祸给赵王,让赵王和云南王这俩本就不对付的反目成仇!嫁祸的法子多了去,臣有一个好主意……”  他鬼点子太多,多得让梁公公都啧啧称奇,真是当太监的料。宇文铎果真很满意,当即说封他做太监大总管。  从二品官,唐孟扬想都不敢想!  暮色四合,宫廷灯火辉煌白昼。  穿梭的宫女似壁画一般,众朝臣、王侯将相,连带家眷,足有三百人,由上至下,从大殿两旁流下来,绵延五丈远。这比昨晚的上元夜宴还要盛大。  奏乐声中,琳琅满目的寿礼呈了上来,由礼部尚书亲自念礼单。  徐阁老官居一品,座位自然离皇帝很近。他心不在焉地正襟危坐着,两手放在桌下,不时抬眼去看一眼陛下。  萧复不爱吃东西,压根没吃几口,严世子就坐在他身旁,萧复问他:“严睢,这腰果我瞧你一直吃,你是松鼠么?这好吃吗?”

“当然好吃啊!”

严睢想起表哥没味觉,登时有些可怜他,“供给皇宫的,比咱们王府的,是要好一些。”

“好吃?那好。”

萧复抓了一把用手帕包上,揣怀里了,他脱了披裘,里头依旧是红衣,绯红色的白泽谱,和四周的公、侯、伯,区别不大。  严睢有点疑惑,腰果不是什么贵重的食物,不过来吃皇宫寿宴,还想着带回去,单是这份心,就说明是萧复记挂的人。  严睢忽想起上次的事,问道:“这是带回去给谁?我记得你有个护卫是个小孩,是给他的?”

“不是。”

萧复想起什么来,把腰果倒回去,从严睢的桌上抓了一把。  “哎!你抓我的做什么?”

“我桌上的东西,吃不得。”

隔得远远儿的,皇帝身边的宦官瞧见了:“陛下,定北侯这么多疑,起了疑心,连瓜子儿都不吃,这毒酒……”  “酒的事先不说,朕瞧见云南王府世子也来了,宫宴后,把他留在宫里。”

萧复喝的是身旁忠勇伯桌上的酒。  他要保证清醒,自然不能醉,也就假装抿了一口,就倒在袖子里了。  从看见谢老三的座位和他分开很远时,萧复就知道了。  谢老三是故意被支开的,目的是避免让他发现,自己的食物里有毒。  眼花缭乱的舞姬翩跹而舞,隔着约莫一丈多远,谢老三举起酒盏,冲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萧复和他对上视线,不着痕迹地垂下眸。  谢老三就在头发里掏了几下。  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从他手里爬了出来。  萧复的斜对面,是礼部尚书庞大人的座位,庞大人的家眷则坐在他身后的矮桌。  庞大人的儿子庞襄,鲜少来宫里参加夜宴,今日出门前,他爹就告诫过他,不得失礼,要端正规矩,眼睛不要乱看。  好巧不巧,庞襄的视力一向很好。  这不就看见斜对面,坐公侯伯那一排的萧复了么。  萧复的出挑模样,不论他坐哪儿都很显眼。  庞襄看清楚了,心头一跳。  “爹,爹……那是谁啊。”

“你说谁?”

庞大人微微回头,庞襄倾身,“忠勇伯旁边的,绯红白泽袍的。”

庞大人抬首一看,立刻骇然地把庞襄抬起来的手指打了下来:“叫你别乱指人!那是定北侯!”

“定北侯……”庞襄依稀晓得,“就是国舅爷嘛,太后的弟弟,昌国公的小儿子。也没什么了不得吧?这家伙昨夜在秦淮河畔骂我是猪脑子。我说他是谁呢……”  “什么?”

庞大人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昨夜冲撞了萧复?!”

庞襄呆了下:“我没惹他,他就像有病一样,突然骂我。”

定北侯,他知道这号人物,人家是侯爷,自己不好得罪,可就算是定北侯也不能随便骂礼部尚书啊。  “混账东西!老子教你的礼义廉耻呢,你!”

如果不是皇宫夜宴,庞大人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个逆子,“圣上登基,先太子是谁杀的,你可知?”

“我不知道啊,难道是……”庞襄不敢吱声了。  皇帝登基那会儿,他才十二岁呢,他爹站队了萧太后,才保住性命。  那时候,几乎是尚且还是九皇子的文泰帝让谁死,谁第二天就得死,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复就是个疯子,不能因为他走了七年,疯病就好了吧?庞大人生怕今晚回去就被人暗杀:“明日我就带你这个混球去侯府道歉。”

坐在皇帝下首位的徐阁老,本想起来请个太后懿旨特赦小儿的,突然感觉脚上有些痒,好像有东西在靴子里爬。  当众脱鞋太过失礼,他忍住了。  不行……  徐徽忍不住了,太他妈痒了。  然而这时,坐在太后身侧高位的宇文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怪异的痒从脚底盘旋起来。  这种感觉……  和之前蛊毒发作时,一模一样!  宇文铎心中惊恐,立刻看向徐阁老,却发现对方形容鬼祟,埋头在桌下做些什么。  “徐徽!去把徐徽控制起来,快叫谢神医来,叫谢神医!”

话音刚落,从脚底板冲上来的万蚁穿心感,陡然让他动弹不得,瘫倒在龙椅上。  “皇儿!皇儿!”

萧太后当即焦急地站起身。  “陛下!!”

朝臣震动。  “大邺皇帝这是……”外邦使臣窃窃私语。  “徐徽……”宇文铎浑身抽搐着,脸色扭曲成猪肝色,颤抖指着徐阁老,“是他,徐徽,他害朕。”

声音不大,然而四面都听得到。  坐在徐阁老旁边的吏部尚书:“哎呀!徐阁老!”

正在挠痒的徐阁老,连鞋都来不及穿,就一脸惶恐地跪了下来:“陛下,不是老臣!”

他那靴子一倒,便从中涌出密密麻麻的、蚂蚁般的虫子。  萧太后见状差点晕过去,来贺寿的女眷都被吓到了,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那些舞姬本来跪在地上,看见虫子爬过来,虫子很小,只是太多了些,一分散,就没那么可怕了,跟蚂蚁似的,忍不住用袖子裹着手掌碾死。  宇文铎抽搐不止,萧太后又惊又恐!  “徐徽大胆谋逆,犯上作乱,暗杀皇帝,论罪当诛九族,就地处死!”

宇文铎开始口吐白沫:“虫子……虫子,不能……死……”  寿宴彻底乱套,萧复面无表情地坐着,将刚送上来的毒酒,慢慢洒在了地上。  宇文铎睁着眼咽气了。  死得不明不白。  死前还挨了一巴掌。  宦官吓得崩溃,坐在地上:“陛下……”  唐孟扬这个瞎子哭得最伤心,好像死了爹一样:“陛下啊!”

一通哭丧的声音里,黄指挥使很快拿下徐阁老,太后满脸是泪:“皇儿!我的皇儿!”

萧太后颤抖着说:“把他杀了,杀了!”

黄指挥使也是一脸怔忪,可头脑还是清醒的:“太后,此事定有蹊跷,先拷打查明真相再斩首也不迟。”

“黄指挥使,你连太后的话都不听了么?”

萧复慢慢起身,走到萧太后身旁蹲身。  宇文铎死去的眼睛还残留着惊恐,就那么直直地盯着萧复。  萧复嘴唇冰冷地翘出一个弧度:“长姐,此事便交由我来处置,如何?”

“萧复……好,”萧太后趴在儿子未寒的尸骨上,“此事,你全权处置。”

“黄指挥使,听见了么?”

萧复起身,抽出一把绣春刀,刀身泛着冷森的光。  黄指挥使知道这事儿和萧复脱不开关系,徐阁老不能死,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他羁押着徐徽,将他揽在背后:“我黄典效忠的是皇帝,不是你这狗贼!”

“你倒是忠心耿耿,和这弑君的逆贼,是一伙的?”

萧复提着刀朝他走去,步伐缓慢且沉重。  庞襄本来都跑了,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那个绯红衣袍的定北侯,像个阎王似的,手起刀落,把徐阁老的脑袋砍了下来,血龇了他一脸,他还在笑!  “变态啊!”

庞襄搀扶着老爹,“爹,我们快走!”

“不能走!不能走啊,陛下啊!”

庞大人失声恸哭。  四周上百锦衣卫,被萧复这手给震到了,好……快的身法。定北侯这身武功,在江湖恐怕也是数一数二。  萧复若无其事地一手提着绣春刀:“太后懿旨不管用,那这虎符呢。”

太上皇退位之时,始终没有交出来的东西,也是宇文铎这皇位坐得不稳的原因之一。  居然在萧复手里!  黄指挥使瞳孔紧缩,看着萧复掏出来的黑色虎符。  是虎符不假……  虎符在手,可号令千军万马!  怎会,怎么会落在他手里!  见虎符如见圣上,黄指挥使膝盖一弯,闷声跪了下去。  朝臣没有走远,还有许多不敢走的,见状闻言,也跪了下去,埋头不敢吭声。  众人心里霎时只有一个念头。  萧复想坐龙椅,他要夺取皇位!这江山,已改朝换代,要姓萧了……  岂知萧复对这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皇上驾崩,本侯作为皇上的舅舅,心中哀痛不已,”萧复哭不出来,头也不回地问,“梁公公,陛下可曾立过遗诏?四位皇子,立谁做储君?”

“不……不曾,只前些天,写过密旨。老奴这就去拿密旨!”

这密旨很简单,就是痛批了徐党恶行,徐党的枝枝蔓蔓,全部革职处理,后代不予为官。  吏部尚书是个胆大的:“陛下没有立储,这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否则必将天下大乱啊。”

“陛下驾崩,立储一事,自当由太后定夺。”

皇帝刚死,一群有事业心的老臣,只关心立储的事。  “二皇子是慧贵妃所出……”慧贵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褫夺了封号,喊慧贵妃,未免不妥。礼部尚书便改了口道:“徐氏,罪臣之女,二皇子自然不能做储君。”

“自古以来,都是立嫡长子为储君,微臣觉得,大皇子最为合适。三皇子四皇子尚且年幼,恐怕还要太后垂帘听政。”

“大皇子,也才堪堪九岁啊……”  “够了,够了,”萧太后彻底听不下去了,抬起头时脸色都是灰白的,眼神无光道,“皇帝适才刚刚驾崩,这些琐事,押后再议!众卿家听旨,哀家封定北侯萧复为摄政王,代哀家柄国执政!管理朝纲!”

萧复掀起绯袍,跪了下去:“臣萧复,领旨。”

朝臣对视一眼,纷纷跪下,异口同声道:“臣等,谨遵太后懿旨。”

黄指挥使抬起了头,盯紧着跪在血泊里的萧复。  他跪得背脊挺直,下颌坚毅,衣裳红得刺目。  皇帝驾崩,琐事颇多,庞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最是头大,不时地偷瞥一眼萧复,知道他性格记仇还小气,不知道现在让儿子过来磕头道歉,还来得及吗……  而且在新的君王登基之前,皇帝驾崩的消息必须要封锁,免得传到外面,引得边关祸乱。  萧复还没洗脸,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站在了龙椅前头,居高临下地道:“今日之事,谁敢往外传,明日本王就让他掉脑袋。”

朝臣们都知道其中利害攸关,事关黎明百姓,天下苍生,谁都晓得,定不能让消息传出了金陵!  “立储一事,本王与太后商议定夺。庞尚书。”

萧复喊礼部尚书。  “微臣在!”

萧复看过去:“陛下甍了,京城贡院也关了吧,将春闱推迟。”

“这……”按理说,是该如此,可这紧要关头,萧复怎么想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庞尚书很快应道,“臣这就去办!”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内廷夜不寐,萧复就不是个能管朝纲的,琐事太多,搞得他心烦。  先让人带着他的口令,去活捉赵王,还要安排朝臣各司其职,将外邦使团看押,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去,最后,四个小皇子被梁公公带到他面前来。  萧复眼尖,瞥见了眼前蒙着一块白布的唐孟扬。  什么档次啊,和他家林郎用一个颜色的蒙眼布?  “摄政王,这位是唐公公。”

梁公公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道:“唐公公原先是内阁大学士,是个人才呢。可惜被徐党所害,就没了眼睛,还被……割了器官,皇上、先皇大发慈悲,将他留在宫中。”

唐孟扬——  萧复盯着他冷笑。  唐孟扬不知所措,因为瞎了,耳朵也变得不好使,隐约也知道情况,知道面前这个,是摄政王,和皇帝无二区别。  不过他一向擅长拍马屁,当即跪下喊:“奴才唐孟扬参见皇父!皇父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复是皇帝的亲舅舅,如今是摄政王,手里有太上皇的虎符,称一声皇父不为过。  连梁公公都心中暗叹不已,这个唐孟扬,皇父这种称呼都想得出来,是个有前途的啊!  是啊,前途很好,前途一片灰暗。  萧复扭开头,多看一眼这个死断袖都嫌脏,挥了下手:“一脸倒霉相,打发他去倒夜壶。”

梁公公心里一惊,就赶紧让人把唐孟扬带下去了。  唐孟扬更是一脸懵逼,自己明明哭丧哭得那么真诚,为何让自己去倒夜壶啊?就那么倒霉吗??自己当上从二品大总管,还不到一天啊!  萧复这才有工夫搭理四个皇子。  皇子们纷纷跪下,唤“皇父”。  萧复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四个孩子面前。  他的身高对于这四个孩子而已,过于的高大了,浑身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大皇子宇文煜,快满十岁了,父皇驾崩,眼睛都哭红了。  二皇子宇文煊,年仅七岁,有些阴郁地低着头,母亲被打入冷宫,今日之事,他方才也听闻了一些,外祖谋逆,自己怕是也会被丢到冷宫去。  而三皇子宇文焕,与二皇子年龄相仿,生辰都差不了几日,是个端庄温和的模样。  四皇子宇文煴,才三岁不到呢,还在啃手指。  萧复一个个地打量过去,都很害怕他,只有宇文煴胆敢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天真烂漫。  萧复就弯腰问他:“煴儿,笑什么啊?”

伺候宇文煴的嬷嬷心都提了起来。  宇文煴吐字不清道:“皇父,漂亮。”

嬷嬷要晕厥了。  梁公公也慌了,担心萧复暴怒捏死这个小皇子。  没想到萧复一点都没生气,还蹲下反问:“皇父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吗?”

“是……”宇文煴睁大乌黑的眼睛望着他,睫毛长长的,“母妃也漂亮。”

“孝顺的孩子,本王最喜欢孝顺的。”

萧复伸出满是血污的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另一边的三位皇子,表情各异。  上书房的皇子少师,是翰林院大学士,今日也在宴席上,现在还不能出宫,此刻颤巍巍将四位皇子的功课和文章递了上去:“摄政王请过目。”

萧复哪里看得懂这些,随意翻了几下,顶多看出个字丑不丑,这些皇子师从大家,一个个字都比他写得好看。  若是薛相在,兴许能给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萧复抬头望去,窗外天色刚亮,朦朦胧胧地笼罩着鬼影重重,冤魂不散的皇宫。  他写了一封信,确切来说,就单是一个字。  “储”。  将纸叠起来,交给元庆:“带到行止观给他。”

元庆了悟地点头,即刻出宫去。  萧复起身来:“梁洪,备马车,给皇子们更衣,本王要带他们出宫。”

梁公公稍愣,有些为难,但还是立刻道是,萧复突然说等等,他低头看了下自己血迹斑斑的绯袍,道:“先沐浴。”

他虽然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看得见,知道血是臭的,待会儿会吓到林郎,都不乐意跟自己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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