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县牢内,逼仄阴暗,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散于空中,不停冲击着人类嗅觉的忍耐极限。
这个地方陈阳以往常来。他现在是永平县衙唯一的仵作,对牢里的腌瓒知晓甚多。犯人第一天进入牢房,若没按规矩打点好狱卒捕快,首先一场热情的“见面礼”就必不可少。
体弱些的犯人,当天就叫你见了阎王。每每这个时候,便轮到陈阳出场了。一番装模作样的验尸后,往往得出犯人畏罪自杀的结论。牢头狱卒对此习以为常,就连衙门里以县令为首的一帮老爷们,也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笑话!你若真有几分实力,犯事后哪还用得着走这一遭县府大牢?事情早在牢外就摆平了!
跟着牛二,陈阳和赵虎在臭气熏天的牢房里左拐右拐。三人很快到了一间栅栏围就的牢房前。
牢房地面铺着层黑得反光的陈年茅草,茅草上躺着具恶臭难闻的尸体。
“姓赵的,你找得便是此人吧。老子就在这里站着,倒要看看小陈子如何验出这人是死于他人之手。”
牛二冷哼一句,自顾自拉开牢门站在一侧,然后眯眼斜瞥,等着赵虎带陈阳进里面验尸。
只是不想,先前对窃贼死因无比执着的赵虎,此刻竟有些踟蹰了。
“小陈子啊,验尸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务必仔细。”赵虎的语气里难掩厌弃,显然对牢里尸体很是抵触。八壹中文網
对他这等表现,陈阳这段时日早已习惯。想想也是,若非仵作天天和臭烘烘的尸体打交道,这个职务哪能轮到他这个新人来做?
虽然此刻已有修为傍身,可为了贯彻低调做人的理念,陈阳还是如以往般“听话”地走进木栅牢房。
站在尸体跟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双眼突出、狰狞异常的面孔。
单从这张脸,早已看不出犯人的原本模样。幸运的是,这次验尸倒也不必追究犯人身份。
陈阳将死者衣服扒开,又装作“费力”、实则轻松地将尸体翻了个身。
他的眉头不自禁地皱起。尔后,又掏出刀具将尸体左胸划开,对着暴露在外的心脏观察了片刻。
“此人乃是惊悸而死,并非他杀!”
一番动作结束,陈阳慢慢站起,做出验尸结论。
“什么?!”
“什么?!”
牢房外,赵虎和牛二几乎同时惊诧出声。
所不同的是,前一声惊诧透着浓浓怀疑,后一声则藏着意外惊喜罢了。
“小陈子,你可要仔细看清楚了!这个窃贼正当壮年,怎可能无端死去?”
赵虎的怒吼从牢外传来,同时,他此刻也不顾尸体脏臭了,壮硕的身子撞开牢门,生生从外面挤了进来。
“你告诉哥哥,是不是怕了刚刚牛二这厮的威胁,才不敢说真话。你放心,今日有赵哥在,绝对能保你……”
“诶,诶,诶!姓赵的,老子何时胁迫阳哥儿了?”
牛二也从牢外挤入。他现在看陈阳的目光满是欣喜,再不复先前的戒备。
“当年你爹在我手底就胆小怕事,额,铁面无私。没想到阳哥更是青出于蓝,不徇私情!好!好!好!”
陈阳“胳膊肘外拐”的行为明显刺激到了赵虎。
他蒲扇般的右手一抓,想捏住陈阳胳膊暗中警告一番。
却不想,以往无往不利的招数这次竟吃了瘪,身旁这臭小子也不知怎么弄得,瘦削的肩膀状似无意一摆,便从他的掌中灵巧挣脱!
陈阳复蹲下身,不顾赵虎的气急败坏和牛二的喜出望外,开始讲解这次验尸经过。
“我已检查过了,这人身上并无致命外伤。另外,从他死前表情看,也不像疼痛难忍的模样,而是明显的害怕惊悸。”
“窃贼的衣服和肌肤粘黏,死前明显出过一身大汗。当下这个时节,天气已不燥热。出汗原因唯有伤风发烧和惊悸过度两种。”
说到这里,陈阳拿验尸刀尖指向窃贼胸膛。
“二位请看这里。这颗心脏处肌肉肿大,多处心肌上血斑明显,这是血液冲击过猛所致,乃是典型的惊吓过度症状。结合这种种一切,当能断定此人是因惊吓而死。”
陈阳话音方尽。
“胡说八道!好端端一个人怎会吓死!简直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赵虎在牢中豁然转身,嘴里念叨着要向县尊老爷禀报,并重新申请验尸等类似言语,匆匆跑出了大牢。
而牛二也在原地一顿后,紧随其脚步追了出去。
牛二离开前,陈阳看见他脸上表情欲言又止,貌似有些话想对自己交待。可明显又担心赵虎在县老爷面前搬弄是非、混淆视听,于是便不得不随身追出。
可无论牛二有何交代,也不管赵虎对他是否失望透顶,陈阳如今已是毫不在意了。
他是定下了低调做人的策略,可低调并不等于一味隐忍。
只要能确保自身秘密不暴露,该有的强硬就必不可少。
县衙大院,鱼龙混杂。他以往受的窝囊气已经够多了,如今终算有了些自立的资本。
仵作这行虽然脏苦,可若守住些底线原则,便不愁得不到真正的敬重。
这个道理,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通用的。
低头看向脚下尸体,陈阳眉头再次皱起。
有过一次审尸武者的经历,他如今对普通人的亡魂已有些提不起兴趣。
可脚下之人死不瞑目,今晚免不了要去他的审尸府衙过上一遭。
“呵!也不知到时这家伙会爆出什么技艺。飞檐走壁的功夫是别想了,多半是些偷鸡摸狗的手段。”
“哎,也不知从哪儿才能搞到些武人尸体,让哥哥好生审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