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元一下跪,陆灵霜也立刻跟着一起下跪,脑海中却浮现起一种诡异的直觉。
直觉她好像也是说了这番话,但是皇上龙颜大悦,根本不曾动怒啊?
她的自觉又一次失灵了!
该死的,到底为什么?
见自家女儿下跪,陆学屹急了,忙道:“皇上息怒,辰王为人心细,又亲力亲为仔细照看祭田,这里面定然有什么猫腻。”
“呵呵,那爱卿倒是说说,什么猫腻?”
“这……”
陆学屹一辈子都没下过地,哪里知道什么猫腻不猫腻的?
他看向另外两个儿子,两人也是一头雾水。
事实上不仅是陆家人,在场的人都搞不懂。
他们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权贵胄,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秧苗死了。
庆武帝冷哼道:“陆丞相,你乃文臣之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应该起表率作用,这陆灵霜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就算了,你身为丞相,为何也如此愚蠢?朕对你太失望了!”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陆学屹连忙下跪道:“皇上息怒,老臣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庆武帝不置可否,只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陆家一行人。
突然,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
“或许,臣女可以看看。”
人们纷纷回眸,发现说话的人是陆沉珠?!
陆沉珠愿意站出来替陆学屹解困,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果然啊,就算再愤怒、撕破脸,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根的血脉亲人。
又或者……陆沉珠对白守元余情未了?
所以主动替他说话?
白守元当场愣住,而陆学屹也突然有些感动:“沉珠……”
陆沉珠压根没理会他们,她盈盈一礼,在众人瞩目之下上前接过秧苗,很快就找到了关键。
“皇上您看,这株秧苗的根基处有结晶,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盐分。”
上一辈子陆沉珠四处流浪时,曾见过种在盐碱地被烧死的秧苗。
和这个的表现一模一样,所以她才斗胆做出猜测,有人在水里撒了盐。
庆武帝心腹海公公连忙拈起放在嘴里尝了尝,惊讶道:“回禀皇上,还真是盐!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王爷的!”
庆武帝冷哼道:“竟有破坏祭田试图抹黑天家形象的恶人,岂有此理,柳予安,给朕查!”
“是。”柳予安从容领命,目光却若有似无落在陆沉珠的身上。
察觉到柳予安的视线,陆沉珠悄悄回眸对他灿烂一笑。
一瞬间,柳予安有些焦躁的心骤然冷静了下来。
陆沉珠会替白守元和陆学屹解围,一定有她的用意。
“灵夙县主果然心细如尘,来人,赏!”
“多谢皇上。”
庆武帝的心情勉强恢复了些许,大手一挥道:“不要因为小人扫了我们的兴,万春诗会,正式开始!”
“咚咚咚——”
“咚咚咚——”
春鼓鸣动,在百姓们雀跃的欢呼声中,无数张巨型宣纸从高阁之上抛落,就像是一道道架在空中的飞虹,等等一众才子佳人们的作品会被誊抄在其上,供天下百姓同乐同赏。
万春诗会可是今日的重头戏,百姓们激动不已。
“来了来了!等了这么久!”
“陆灵霜可要加油啊,我可是买了她夺魁一百两呢!”
“哈哈哈哈,我也是,她太才华洋溢了,诗魁非她莫属!”
……
陆陆续续有人上台展示自己的诗词,陆灵霜本想压轴登场的,可方才陆沉珠的主动让她太焦虑了。
以陆沉珠如此可恶的性格,会出手帮助白守元和陆学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想重新获得他们的关注。
该死的!
她就知道!
陆沉珠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辰王妃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放弃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
卑鄙无耻的陆沉珠,她一定要让她无法翻身!
如此想着,陆灵霜主动起身,念了一首精彩绝伦的诗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首《将进酒》乃是陆灵霜压箱底的底牌之一,若不是今日陆沉珠要抢走了所有风头,她是真的不想这么早祭出这张王牌。
陆灵霜一边念诗,一边留意众人的神情。
看看他们那震惊的模样,一个比一个滑稽,啧啧啧,这才哪到哪?
陆灵霜逐渐拔高了音调,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她极为享受众人的目光!
没错,她就该是众心捧月般的存在!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给欧阳若找的大儒马先生。
马先生的脸色很是难看,冷冷道:“等等!这位姑娘,你说这篇诗是你所做?”
“当然!是我现场即兴做的!”
“姑娘家家的,骗人可不好,乘着你现在还没泥足深陷,速速坦白!”
“怎么,老先生你不相信?没关系,我还有别的!”陆灵霜微微一笑,又念了另外一篇千古名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马先生脸都黑了,猛地站了起来,气愤不已道:“你说这首也是你现场所写?!”
“自然是,这位先生如此激动是为何?难道先生以为我作弊?那好,我就再来两首,先生可听好了……”
陆灵霜自信心爆炸,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没人知道这些名篇。
“你来!”
马先生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偷”,他倒要看看,她还要多无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十年注生死两茫茫,不思量注,自难忘。千里注孤坟注,无处话凄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
陆灵霜一首接一首抛出千古名篇,果不其然,那嫉妒她的老头子眼睛都快喷火了,这感觉委实太痛快了,脸都要被她打肿了吧?
再看陆沉珠……
等等!
陆沉珠为什么要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自己是一个挑梁小丑!
不,这不对劲!
陆沉珠从前对才华洋溢的她只有崇拜、自卑的份,这是她花了十几年,一点点镌刻到陆沉珠骨子里的,让她在她面前,永远无法抬头挺胸。
可现在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装模作样!”陆灵霜暗暗咬牙,还要再念几首诗,高台之上的庆武帝已冷喝出声,“够了!来人,将这个欺君罔上的小贼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