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当然看到了“后果”,而今陆夫人通体都是红疹,昏迷不醒,呼吸急促……简直太惨了!
陆学屹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但还是努力保持了理智。
“救救你娘亲!”陆学屹干涉低语,眼眶都泛起了腥红,“既然你知道这病因,你快救救她,她是你的母亲啊……”
陆沉珠淡淡开口:“本县主若不救,你是不是会狠毒了本县主?哪怕这么些年,我一直蒙受不白之冤,被你和陆夫人当做扫把星,当做灾祸,当做刑克双亲的毒瘤,你们依旧会觉得这只是巧合而已。若非要怨,就怨我的命不好,是吗?”
陆学屹:“……”
“陆灵霜刚才问得好,我明明知道陆夫人可能是瘾疹,为何不说?”陆沉珠目光十分冷漠,就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潭水之下,是一个年幼孩童的所有困难。
“我说了,你们会信吗?”她直直盯着陆学屹,“你们会相信我这么一个扫把星吗?会相信我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吗?会相信我这么一个不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逆女吗?”
陆沉珠的眼神就像是一柄利剑,狠狠剖开了陆学屹的狼狈。
“你不会信!”
“不仅你不会信,陆夫人也不会信,陆沉珏更不会信。”
“因为在你们心中,我就是污点,是你们恨不得遮掩起来的腐物。”
她的嗓音很平静,甚至是轻缓和悠扬动听的。
但落入陆学屹、陆沉珏的心中,就像是捆绑着荆棘的拳头,一拳一拳,砸得父子二人的心血肉模糊,连呼吸都在抽痛……
陆学屹竭力压制住身躯的轻颤,低语道:“我……为父……求你,先救你娘亲吧……”
“可以。”
陆沉珠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连那种寒潭暗涌都消失了,余留清澈。
“我可以救她,但一命还一命,她生育了我,我从鬼门关将她救了回来,我们就算两清了。”
“两清”这两个字,可把众人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陆沉珠这是……要断绝和陆夫人的母女关系?!
这……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他们似乎也说不出责怪陆沉珠“冷血”的话,任何一个孩子,被自己的母亲当成克星一样仇视、敌对这么多年,不信任、不欢喜、不怜悯、不心疼、冤枉她、厌恶她、苛刻她等等等等,这都算了,还想让她嫁给一个克妻的人……
将心比心,他们也不会原谅。
他们也会痛恨。
放于人世间,谁又能不恨呢?
陆学屹、陆沉珏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倒是一旁的陆沉允慌乱开口:“姐姐!姐姐!这一切都是误会啊!娘亲若是知道自己误会了你这么多年,一定会很心疼你的……她一定非常非常后悔的,姐姐……你不要这么做好不好!你留下来好不好!呜呜呜……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们……”
陆沉允说着说着就哭了,是惊慌失措的哭泣。
经过这段时间和陆沉珠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何其坚定的一个人。
一旦她决定抛下包袱大步向前,就绝对不会回头的。
她想要丢下他,丢下他们陆家所有人。
但她不是刚刚才决定接受自己吗?
不要……
陆沉珠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突然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微凉干燥,替她驱散了心头焦灼的火,按住了她指尖的微微颤抖,也给了她一往向前、挥刀斩缘、掠出泥潭的勇气。
“如何?您考虑好了吗?陆丞相。”陆沉珠淡淡反问,“尊夫人的状况并不理想,拖得越久就越是危险。”
陆学屹突然扬起头颅,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以为这样就没人发现他眼角浸出的泪痕……
这一刻,陆学屹高大挺拔的身躯似乎也颓败了下来。
精疲力尽。
但他并未犹豫太久,毕竟女儿和妻子之间,他的选择从来都是坚定的……
“好。”
陆沉珠并不意外,甚至连瞬间的难过也没有,在柳予安握住她的手后。
因为这只手告诉她,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小火把、小火苗,她有师父、师叔、师祖,她还有两位义母,义兄、嫂子、弟弟……
这一世的陆沉珠,再也不是上一世的陆沉珠了。
不要卑微,不要心软,不要再给别人伤害“陆沉珠”的机会。
“陆夫人如今昏迷不醒,就劳烦陆丞相代替陆夫人与我击掌为誓。”
陆学屹薄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道:“好!”
陆沉珏心尖都在颤抖:“爹爹!!!”
“你闭嘴!”陆学屹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眸,“难道你想看你母亲死去吗?!”
陆学屹一鼓作气走到陆沉珠身前,父女二人面对面,对掌击下,干净利落。
“皇天后土为证,今日我陆沉珠救叶佳楠一命,从此以后,陆沉珠和叶佳楠母女情尽断,再相逢便是路人。”
随着陆沉珠清冷的声音传入众人耳廓,这场荒诞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陆沉珠让无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汤药喂给陆夫人,又亲自给陆夫人施针,甚至不惜动用了内力,终于将昏迷不醒的陆夫人从昏厥中扯了回来。
见陆沉珠连汤药都早已熬好,显然是有备而来,陆沉允便不再哭了。
因为他晓得,哭没有用。
陆沉珠还留下了白玉观音,在柳予安的保护下离开。
至于陆灵霜会如何,误诊陆夫人的李宁月又会如何,她丝毫不关心。
现在她身上的枷锁已经被卸掉了一半……等过几个月,再卸下另外一半,她就彻底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