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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烧艾洒烧酒。
如今，这是各个宫室每日必做的功课。
只因年关将至，宫里宫外却愈演愈烈的时疫，这样要命的恶疾，自然人心惶惶。
宫里的时疫自华妃的翊坤宫而出，一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染病，没两日便去了。
虽发现的及时，但疫病已然在宫中迅速蔓延开来，一日便能夺去数十人性命。
好在宫里不似宫外，医药充足，太医院的太医们对此也做出了各种防疫措施。
每日，晨起、正午、黄昏，宫里各处皆要烧艾驱疫，太医院也纷发了许多装有驱疫药材的香包下来，宫里各处地方，人人身上，全都弥漫着艾叶的气味。
才入钟粹宫没几月的秦禹秦公公也烧着根艾条四处游走，致力于让艾草的芳香散播到宫里的各个角落。
“禹子，你近几日怎么回事！日日都要四处走，还把小顺子他们支使的团团转，怎么了？”
毛原这个首领太监则是拿壶烧酒跟着四处泼洒，见自己好兄弟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就好奇。
秦禹这小子，稳重又可靠，比他强多了，他能比过他，全靠小主的提拔信任。
只是，脑子没他转得快，凡事还是得多听听他的意见。
“怎么了？原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时疫！会传人会死人的！咱们小主有身子的人，最是忌讳这些，更别提染上！”
秦禹咬牙切齿的说着，四处看看有没有人靠近，凑到毛原耳旁轻声道：“就算咱们日夜驱疫，严防死守，难保不会有人心生歹念，拿些脏东西来陷害小主，哪怕是一个簸箕，都有威胁！”
沈答应已经中计，几经命悬一线。
身子康健的沈答应都扛不住，更遑论他们有孕在身的小主！
当然，此时的沈眉庄估计刚收到那套小德子加持过的茶具，并未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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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月前，圆明园中，有位姓秦名禹的太监投靠孙妙青，本不想多事的她在毛原的劝说下，接纳了他。
那秦禹与毛原原是旧识，只是一个有权有势，一个没权没势罢了。
秦禹干爹是内务府掌礼司的主事，专管太监品级考核的事儿，没主子提拔可不得老老实实的考核升迁熬资历。
毛原能当上这钟粹宫的首领太监可多亏了他和秦禹的关系，送了不少银子去那位主事手里，那位手一松，他便升了任。
可以说，如今毛原的好日子，大半得亏秦禹干爹帮扶，给他分来了钟粹宫里，跟了个有福气的小主。
只是这秦禹不该啊，有他干爹罩着，把他分去皇后娘娘宫里、亦或是华妃娘娘宫里都行，犯不着一心投奔他们贵人啊？
“小秦公公，咱们这座小庙可容不了您这尊大佛！”
毛原与他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试探着秦禹的想法，至于方才那番话，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那么秦禹是为什么呢？
是觉得奇货可居吗？
当然不是，是觉得孙妙青身边安全。
“原子，不瞒你说，弟弟我真是想寻个落脚的地儿，干爹年纪大了，一堆毛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我得给自己找条退路，钟粹宫里的馨贵人一向与世无争，圣宠优渥，指不定明年还能抱个皇子，是个极好的去处。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想做什么首领主管的，只求找个安稳地方过活，钱不钱的好说！”
经他这么一说，毛原才想起那个秦主事貌似已年逾六旬，人生七十古来稀，想来也不大中用了。
他也不是有恩不报的白眼儿狼，从前秦禹帮过他，如今拉拔一把也是应当的。
于是，毛原在孙妙青跟前为秦禹担保，把他要进了钟粹宫里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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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禹此人，是个紫禁城中一个生来就不平凡的小太监。
他能梦中卜吉凶，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只要他梦见过的事儿，基本上都是八九不离十的，甚至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
他与毛原说的话，是实话，但也掺了水，前儿他被安排在温宜公主生日宴上伺候，借此见了宫里各个主子，回去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几乎场场血腥，一夜死一两个都是有的，那位新宠莞常在更是惨处新花样，直接废妃出宫。
扒拉来，扒拉去，发觉只有有关这位馨贵人的梦岁月静好，大年初一生下位阿哥，多好的福气！
这样的大腿不抱他傻！
所以，抓着时机，秦禹就麻溜上了。
太监与宫女不同，还有出宫之日。
一日是太监，那就一辈子都是太监，除了这皇宫大院，没有任何地方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他逃难来到京城，家破人亡，自卖入宫，就是寻一条活路。
这个奇妙的能力让他帮了当时还不是干爹的秦留公公，认了干爹，两人都是无亲无故的，便自此相依为命。
他从没想过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也不想靠自己的能力为非作歹，只想和干爹过一辈子安生日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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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比槐下狱那次，在花丛后竹筒倒豆子的俩小太监，正是秦禹，还有毛原的徒弟小顺子。
二人提前踩点，字字句句都是提前排演数遍，确保安答应能把话都听明白了，听进去了，这才算完。
“秦哥哥，你说这安答应真能有出息？”小顺子不明白秦禹这么做的用意，安答应可是宫里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皇后娘娘荐了她侍寝，还被皇上退了回来，是宫里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有没有都是咱们小主的功劳，杂家就是看不惯那些人占了小主的，为旁人做了嫁衣！”皇后娘娘的春秋笔法用的真好，梦里竟没一人看出她的谋算。
这话算是说到小顺子心坎儿里去了。
“对！为旁人做嫁衣，凭什么！”
虽然他们小主不指望靠着这份恩情做些什么，甚至都不记得这件事儿了，但事情的确是她做的，那旁人就不能因此得了好处。
也许，旁人会说他们这些太监心眼儿忒小，但不身处他们所处的境地，永远不会理解他们时时刻刻的小心度量、斤斤计较。
因而，这事儿是他们悄悄去办的，一点儿风声都没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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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假孕”方子和药渣的活计，也是由秦禹主动揽下，他专门挑了个浣碧不在的时候去。
帮助墙倒众人推的眉庄小主已是铤而走险，万万不能把小主暴露人前。
毕竟对家，可是华妃和阴险毒辣的曹贵人。
他对同行的小亭子说是小主特意交代的，实则是早就预见了浣碧的背叛，木薯粉、闲月阁，都有这位浣碧姑娘的手笔在。
这也是他不看好盛宠的莞常在的主要因素之一，无底线的原谅背主之奴，直至废妃出宫，那个浣碧依旧还在！
真是个极大的隐患，一不小心就能被害至万劫不复。
莞常在这样婆妈，难成大器啊！
倒是那位流朱姑娘，还挺可爱的，就这般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