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义承认他纯属是恶趣味上头，想故意吓唬吓唬小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听完他的话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双葡萄大小的眼睛漆黑又澄澈。
吓唬不成韩义自己反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一股强烈的罪恶感袭上心头。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太不是人了，竟然欺负小孩！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道歉时，却见小孩突然指了指门头，用一种天真且疑惑的语气问道：“大哥哥，您这么大年纪还不认字吗？”
‘噗嗤！’
一支利箭直插韩义的胸口，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处不上不下噎得慌。
“回来了，在里面。”
还是关宏峰接过话，指了指身后。
听到想要的消息小孩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冲着关宏峰飞快鞠了一躬，语气欢快道：“谢谢大哥哥！”
说完连跑带蹦地冲了进去。
而这一声哥哥听得韩义又是一阵心塞，精神恍惚一个踉跄直接从蹲改成了跪。
合着他被叫哥哥不是因为年轻，纯属这小孩有礼貌见谁都喊哥……
明明关队比他大将近一轮，长得还这么显老，这小屁孩什么眼神！
韩义愤愤不平，不甘地朝那小小的背影甩了两记眼刀。
他们交谈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躺在里面的江行听得一清二楚。
杨小好的到来终于让他想起了早就被抛在脑后的纸扎人。
难怪他总感觉好像漏了点什么事。
果不其然杨小好在见到他的第一句就是，“江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奶奶说你想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江行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杨小好。
几日没见他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不仅变得开朗了些，连带着眉宇间的郁气也彻底消散了。
终于有了这个年纪小孩天真活泼的模样。
也是，虽然失去了至亲，但他那个爹本来就不是个好的，没了拖后腿的这祖孙俩日子反倒能更好过些。
江行起身狠狠揉了两下杨小好的脑袋，将柔软的顺毛揉成鸡窝后，颇为满意的点头：“知道了，走吧。”
杨小好全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行，任凭他揉没有任何反抗。
见他向外走去更是像条小尾巴一样立刻跟了上去。
满头翘起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很是可爱。
他们要出门韩义两人自然也要跟着一起。
但没走多远韩义便发现了不对劲，他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街边店铺的人，着重观察他们的表情。
一连看了好几个人，确认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后，韩义这才凑到关宏峰身边小声道：“关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看咱们的表情有些微妙？”
紧张、恐惧、忌惮……
好几个人假装在忙头也不抬，实际在暗戳戳地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就飞快瞟上两眼，掩耳盗铃简直不要太明显。
甚至有人见到他们直接躲开了，那架势就跟他们是洪水猛兽似的。
关宏峰无视他的眼神示意，脚步不停，头都不带转，“放心，他们看的不是你。”
韩义无语地撇了撇嘴，废话……他能不知道么！
重点是江行才搬到这里也没多久，而且都是干殡葬业的，那些人至于这么避讳一个年轻人吗？
一个技术宅都能发现的问题，关宏峰自然早就注意到了。
不过在他看来那些人虽然刻意地跟江行保持着距离，但不是所有人都害怕他。
甚至有些年龄大些的还专门同江行点头打招呼，态度中透着些许尊敬。
想到上层的提醒，关宏峰隐隐能猜到一点，但并不确定。
关宏峰敛眉思忖了一瞬，还是决定开口：“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闻言江行眼眸微转瞄了关宏峰一眼，眉尾轻挑，讥讽道：“你们不清楚吗？”
应该是他小学考试多少分都一清二楚的程度。
关宏峰缓缓转过头同江行对视，笑得别有深意，“他们有意拉拢你，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
韩义方才沉浸在关宏峰竟然会主动跟任务目标搭话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猛然惊醒！
不过信息太多差点给他cpu干烧了。
但他还是本能地窜到关宏峰身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崩溃道：“关队！”
喊出来的瞬间看到关宏峰不悦的神情，韩义硬是强行将音调降了下去。
只是五官纷纷起飞，表情依旧狰狞，低声嘶吼：“您……怎么能跟他说这些？！”
这些内部消息就连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江行还是案件嫌疑人。
惊愕之余韩义也是想不明白，一向最看重规则的关队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没关系，他早就知道。”
关宏峰淡定如常，甚至语气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一连串的暴击让韩义反应都有些迟钝，他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后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江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确实知道，不过他们没你说得这么直白。”
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江行再次朝前走去同时又补充了一嘴，“至于他们在怕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全程无视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韩义。
……
而后作为满足他们好奇心的报酬，江行贴心地拒绝了杨老太送货山门的请求。
让两位警官帮忙连背带抱地将他早就预定好的纸扎人带了回去。
杨老太不愧扎了大半辈子的纸人，手艺没的说。
四个纸扎人按照成年男子的高度等比制作，外观十分精美，细节处理也相当到位。
常规纸扎人大都是六七岁孩童左右的高度，很少有这么接近真人的。
再加上它们眼睛空荡荡，脸颊处有两坨极其鲜艳的腮红，嘴角均被化成上扬的姿态，看起来诡异又渗人。
因此将东西放下后，韩义便以最快的速度退后好几米，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只留关宏峰在原地眉头紧锁地看着江行将纸人一个个放倒，围成一圈。
看到这一步，两人都不知道江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江行的举动彻底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只见江行的指尖不知何时破了，凝结出一颗鲜红圆润的血珠。
关宏峰顿时神情一凌，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江行有任何犹豫径直将血珠点在了最近纸扎人的左眼上。
刹那间原本是死物的纸扎人仿佛拥有了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