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走到左侧墓墙旁。
低头将矿灯和手电光一样，打在了那排陶罐和泥炉前面。
大家这时才注意到，在地砖上有一小块地方，不仅没有日久年深的灰尘，甚至还被盘的光滑锃亮。
再结合程泽说的话。
大家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只白狐是怎样盘起大尾巴，枕在上面，然后乖乖团成一团，呼呼大睡。
“画面感太强，我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这狐狸是个讲究人，知道占了人家的墓理亏。”
“建议老程投稿《走近科学》，实在是太神奇了。”
程泽慢悠悠来了一句：“进入这里后，反常的动物也不止白狐一个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卧槽，平头哥也安静得出奇！”
“平时有多嚣张，这次就有多乖顺，安安静静跟在老程身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要不是老程提一嘴，我都快忘了平头哥的存在了。”
“我了个去，平头哥怎么也卧倒了？”
“这个墓里多少有点邪性。”
一直老实跟在程泽脚边的平头哥。
此刻也在陶罐和泥炉前半蹲了下来，一副入定的表情，仿佛进入了贤者时间。
程泽跟着蹲下，敲了敲眼前陶制的罐子。
黑色。
带着黑珍珠般的光泽釉色。
罐壁很薄，轮制规整，上面雕刻着黑陶中最具代表性的水波纹。
“两千多年前的陶器制品，发了啊！”
“那倒不一定。高古陶罐的价值主要在于文化方面，而非经济方面。市面上的不少高古陶罐都是老百姓的日常用品，不怎么卖得上价的。”
“没错，年代久远不一定就意味着值钱，不然随便捡块石头也有上亿年历史了吧？难道也值钱？”
“虽然陶瓷总是并称，但哪怕是民窑的瓷器也比高古陶罐贵。”
程泽表示，网友们说的的确没错，但却并不适用这几个黑陶罐。
这种黑色是制品将要烧成前，从窑炉顶部缓缓加入凉水浇灭木炭，浓黑的烟雾刻意熏染而成。
兼具美观和实用性，在当时是高等用器。
日常生活中并不常见，多用于祭祀和陪葬。
价格不亚于墓道里的铜鸟灯盏。
程泽打开罐盖，将灯光聚焦进去。
里面装着的，是干枯的植物根茎之类的东西。
“嗯？看着像是草药？”
“草药？【巴郡泰和堂】在吗？能不能给我们科普下，这些是什么？”
【巴郡泰和堂】冒了跑，语气也有点不确定：“我看到了川穹、白芷、雷公藤，但是其他的，以我多年的中医经验来看，并不是草药。”
“我都能认出两种，那圆丢丢的不就是花椒吗？还有那个一层一层的，西餐里常见啊，罗勒！”
“又是草药，又是食材，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程泽又打开了其他几个陶罐。
里面的情况都很类似，都是这种奇怪的组合。
甚至一个陶罐里，还出现风干了的菱角。
大家都被整得迷糊了。
将这种奇怪的组合装在陶罐内，放在古墓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程泽又将镜头给到陶罐旁的几个泥炉，样子甚为精美。
眼尖的网友立刻发现了端倪：“这玩意儿的造型有点眼熟啊，啊对了，九千岁的香薰炉！”
程泽点点头：“没错，虽然年代不一样，材质不一样，甚至造型也有区别，但构造原理相通。”
这只精美的泥炉，其实学名是彩绘陶薰炉。
灰陶为底，豆形。
陶腹都绘有朱砂彩绘的纹饰。
盖上有细孔。
程泽将盖子打开，露出装在陶腹内的乳白色块状物。
“握草，难道又是一块龙涎香？”
“老程太过分了嗷，龙涎香不是很金贵吗，怎么老程到哪儿都能碰到？”
将这块乳白色块状物凑到鼻前轻嗅，程泽表示：“龙涎香中含有大量的醛类和醇类物质，对中枢神经有刺激和兴奋的作用。”
“本来狐狸和平头哥就活泼好动，如果这是龙涎香，再一兴奋刺激，大家看到的将会是鸡飞狗跳的场景。”
说着，镜头还特意切到了蹲卧的平头哥身上。
绿豆眼微眯，眼观鼻鼻观心的慈眉善目状，确实反常。
打开第二个陶薰炉，里面依旧是个块状香料，颜色并非乳白色，而是浅棕色。
“还记得我之前说夯土里带着一股异香吗？就是这些香料散发出来的味道。”
“镜头无法传递气味，其实香味从夯土层开始就出现，沿着墓道不断加重，到了主墓室里达到顶峰。”
“陶薰炉里的这些块状物，是按照‘君臣佐使’原则配伍的合香，同时也是白狐和平头哥反常的原因。”
“尽管配方和配伍比例不同，但这些合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香韵缠绵、宁静悠远，助闻者安神气定。”
“符合墓中燃香的氛围和原则，倒是误打误撞被嗅觉灵敏的白狐，选做了安眠的卧室。”
说到这里。
程泽站起身，将手电光绕着圆形拱顶照了一圈。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古墓，倒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熏香炉。”
主墓室里的陶薰炉同样也是圆顶。
这个比喻倒是形象又新鲜。
“也幸好这些香料，古墓免于被狐狸破坏，奇怪又和谐的共生关系。”
“平头哥突然佛性起来，让我有点不太习惯。”
“的确违和，有种山猪居然吃起了细糠的赶脚。”
“平头哥：你说谁是山猪？罢了，今天佛系一天，饶你一条狗命。”
“感觉会是失眠患者的福音，老程能不能给我一块？”
“给你一块？想屁吃！世间的桃子都与你环环相扣，这玩意儿拿出去最次也能混上个非遗精品，没个三两万都买不走。”
“额，买是买不起了，老程要不要考虑一下千里江陵？”
“千里江陵？一日还？噫——”
解开了一个疑惑，可同时又迎来新的疑惑。
陶罐里的那些奇怪组合是怎么回事？
古墓被创造性地设计成巨型香炉，墓主人到底是谁？
带着这些疑问。
程泽没去管贤者模式躺平的平头哥，自己从放置陶罐和香炉的左侧幕墙开始，在主墓室内绕了整整一圈。
将陪葬品进行了细致的分类，以期从中获得墓主人的身份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