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瑗的惊讶中,布顺达和胤禛再次出发了。
伊尔根觉罗氏将四个女儿留在了府里,虽然想带大一点的泰芬珠去,但想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不敢冒着这个险。
既往大阿哥多是陪侍在康熙左右,但这次太子一并来了,大阿哥便不想掺和了。
汗阿玛待太子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亲密,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又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胤禔多数时间都骑马在伊尔根觉罗氏的马车外,她一掀开车帘便能瞧见他。
等到了塞外,胤禔还特意跟康熙告了假,带着伊尔根觉罗氏去骑马。
得知要去骑马,伊尔根觉罗氏脸上、眼睛里都染着惊喜,眼眸都亮了几分。
“爷说的可当真?”
胤禔颇有些惭愧,不过是骑马,竟让福晋这般高兴。
“自然是真的,爷都跟汗阿玛告假了,岂能有假。云罗,还不快给福晋换了衣裳。”
自从嫁进皇宫,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有些生疏,胤禔也不等太监来牵马,而是亲自牵着马,带着福晋在草原上走了两圈。
走了几圈渐渐熟悉起来,伊尔根觉罗氏这才大着胆子跑了起来,胤禔翻身上马追去。
伊尔根觉罗氏策马飞驰的那一刻,笑出了声,脸上也有了笑意,回眸瞧了胤禔一眼。
“驾!”胤禔驱使着马匹加快速度,追了上来。
刚才福晋回眸的那一瞬间,让他回想起康熙二十五年,二人初订婚的时候。他有些不记得什么时候起,福晋脸上再也没有这样的笑容。
其实福晋今年也才二十岁,想到这里胤禔有些内疚。
“福晋,爷还有一个好消息没说呢。”
伊尔根觉罗氏笑得眉眼弯弯,“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妾身可等着呢。”
“岳父,不,阿玛,阿玛之前因为明珠的事被牵连免职,念及阿玛多年在户部的功劳,汗阿玛有复阿玛尚书之衔的意思,只是旨意还没正式下来。”
伊尔根觉罗氏一惊,“当真?可是阿玛年事已高,还能担任尚书一职?”
胤禔摇摇头,“只复用尚书的官衔,并不担职。旨意未下,福晋切莫传出去。”
伊尔根觉罗氏点点头,复衔也好,这么多年了,因为阿玛免职,她将依靠都押在胤禔身上,接连产子,整个人疲惫不堪。
如今她又有不错的娘家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笑意里都带上了三分轻松。
伊尔根觉罗氏一扬马鞭,“爷,妾身跟您比一次,您可得让让妾身。”
胤禔对福晋的改变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福晋请。”
夫妻二人就这样在草原上赛着马,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六年前。
布顺达和胤禛也在附近骑马,自然是瞧见了的,布顺达和胤禛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笑意。
胤禛伸出手,布顺达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放在胤禛的手心里,没让宫人跟着,最后胤禛干脆就两人同骑一匹马,另一匹马跟在后头。
康熙三十二年,好像是最完美的一年,这一年里阿哥们还没有后面的争斗,后宫里的斗争也渐渐偃旗息鼓。
而阿哥们的后院,因为人还不够多,也远没有日后的各路的打胎小分队。
年底庶妃王氏,生下了一个小阿哥,也就是后面的十五阿哥,这是宫中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添了新生儿。
而毓庆宫里,侧福晋李佳氏、格格李氏接连遇喜,不论是太子还是康熙,都很高兴。或许李佳氏自己都快忘了那个夭折的格格了吧。
康熙三十二年就这样在美满中过去了,一直到了康熙三十三年。
康熙三十三年三月,一如既往的在奉先殿拜祭先祖。
礼部的人已经安放好了拜褥,康熙也好、太子及诸位皇子阿哥,都更换了吉福。
已经四十一岁的康熙,看着这么多的儿子,第一次心中有了慌乱。
其是在看到,身着形制、眼色几乎与皇帝吉福无异的太子时,那一种慌乱放大到了极致。
康熙瞧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心里中对当初制定太子服饰的索额图,更加的不满。
康熙心中劝诫着自己,自己还在壮年,只是看到二十二岁的大阿哥、二十岁的太子,连十四阿哥都到了进上书房的年纪。
康熙没有办法说自己没有危机感,扪心自问,他好像越来越没办法像一个普通父亲那样去看待自己的孩子了。
康熙面不改色的说道:“既然都来齐了,开始吧。”
康熙朝奉先殿内走去,祭祀的规矩从他这里开始慢慢的成型。
皇帝、皇后可在槛内祭祀,而皇子们只能在槛外,哪怕是代君祭祀也是如此。
康熙走进槛内,便瞧见自己的拜褥后方,仍有一个拜褥,几乎与自己的无异,是太子的拜褥。
康熙扫了一眼身后太子的衣着,索额图居心叵测,当初竟然提议太子形制俱用黄色。
不知道为什么,四年前,亲征准噶尔途中的事他又想起来了,这件事情他一直压在心底,也不曾有人得知。
而今日,他竟觉得太子的衣裳颜色、拜褥的位置极为碍眼。
康熙一指太子的拜褥,“将太子的拜褥挪至槛外。”
此言一出,太子、礼部尚书沙穆哈都惊讶的抬起头。
“汗阿玛。”
康熙沉着脸,并不瞧他,“挪去槛外,跟阿哥们的一起。”
沙穆哈冷汗直流,一头是当今天子,一头是来日天子,两面为难。
康熙见礼部尚书不动,冷声道:“怎么,朕说的话已经听不到了吗?”
沙穆哈当即跪下,“还请皇上允许将此事录入档案。”
这挪了,日后太子登基,又该如何处置他?不挪,只怕今日皇上就要处置他了。
康熙龙颜大怒,“沙穆哈竟让朕记档案,是何意思,叉出去,给朕摘了他的顶戴花翎,着由礼部严加议处。”
沙穆哈一愣,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进来的御前侍卫摘了顶戴,带了出去。
太子早已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儿臣这就挪去槛外。”
“嗯。”康熙沉声道。
外头的阿哥们见太子出来,俱是惊讶之色,既往祭祀多年,太子都是和喊阿玛一块在槛内,怎么独独今年挪了出来。
“太子二哥。”胤祉和胤禛喊道。
太子胤礽并没回应,只低着头。
随即出来几个太监,将太子的拜褥放在了第一排,又将大阿哥等人的拜褥往后挪了。
祭祀开始到结束,太子心中的不甘都不曾消散,藏在袖中的手,紧捏的拳,这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