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深了!
隐藏的太深了!
当今的陛下,不声不响之间对地方的影响已经如此之深,他可以瞒过任何人调动任何一地的力量,他的意志配合新党在地方的根基,真正做到了掌控国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起码整个北方,加上江南,东南沿海的港口军镇,都被皇帝和新党牢牢把控着,皇帝和内阁的旨意可以直接越过兵部和东林党,对地口军镇,都被皇帝和新党牢牢把控着,皇帝和内阁的旨意可以直接越过兵部和东林党,对地方施以影响,而东林党却根本无可奈何!
不过想到这里,钱谦益忽然警醒:这一战看似已经收获不少,但以那位有着伟大目标,意图成为千古一帝,媲美唐宗宋祖的陛下而言,他的胃口真的就满足了吗?
如今在民间声望那和于少保,和张江陵媲美乃至有所超越的大明第二位名副其实的首辅张好古,他真的就满足眼下的局面了吗?
毕竟说起对外开拓,新党才是真正的主力军啊!
想到这,钱谦益这原本还有所纠结的心一下子就平稳起来,神态那是四平八稳:「各位莫急,此事还有的回旋.「
商人们看着钱谦益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钱相这是想到什么了?
一步步科举走到如今,钱谦益的脑子必然是大明最聪明的那一批,是新党还是东林旧党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因为新党和旧党说白了还是认可心学理学或者实学的学派历年和施政思路,能在大明官场这个名利场爬上来的,个个都是人精。
脑子里过了过思路,将这段时间看的大明报和内参理了理,钱谦益问道:「诸位,你们对南洋,到底有多少了解?
「南洋共有多少国?各国文化如何?是否认我华夏之文明?他们有民几何?有兵几何?这些,诸位可曾了解过?」
「红夷人在南洋有多少城池,兵马,其军备如何,这些诸位可知晓?」
大明东南沿海的商人们,自永乐年间下西洋,到后续禁海,嘉靖年间放宽禁制,再到隆庆开关,万历禁海,一步步走过来,他们走私也好,正大光明通商也好,对南洋总是有着不少的了解。
这些了解都是他们赖以发家致富维持自身体量的宝贵知识。
眼下钱谦益开问了,他们自然要详细的对钱谦益解答。
商人们互视几眼,一人问道:「敢问钱相家中是否有地球仪?」
地球仪这东西元代的西域人扎马鲁丁就为蒙元朝廷铸造了个原始的描绘地球海陆分布的地球仪,不过是最原始粗略的版本。
明代自然收藏了这一具,后续明朝对世界诸国的了解,永乐年间七下西洋等等也都依托了地球仪让明朝君臣对世界有了一定认知。
但最好的还得看万历年间,利玛窦为万历皇帝制作的地球仪以及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受这些影响,万历三十一年,李之藻就制作了大明的第一架地球仪。
而朱由校推行新政以来,张好古为了让大明君臣和商人百姓对世界有详细的认知,意识到开海贸易的重要性,也为了后面工业发展时能顺利的从世界各地吸血供给大明发展工业,他是通过各种手段来推动地球仪和地图在大明的流通。
像坤舆万国全图这样的大制作,民间自然不可能有,但地球仪啊,一些简略地图啊,民间的士绅豪族,富商学子可是有不少,毕竟朝廷眼下选官可考这些呢。
而身为大明的内阁阁老,钱谦益自然也有一具地球仪。
命人取来地球仪后,一个商人起身来到钱谦益身前为其讲解南洋诸国的文化,民族,军民等种种情况。
当钱谦益听到
南洋有大片良田可一年三熟,有很多金银矿产和诸多种植园后,钱谦益更加确信,朝廷绝对会对南洋动手!
这些消息,商人都能探听到,没道理锦衣卫不知道。
锦衣卫,身为大明皇帝最名正言顺所掌握的兵马,其探子遍及大明各地,不提京师百官,各地督抚的身边,就是蒙古、辽东、东南亚诸国都有大明锦衣卫的身影。
万历年间,无论是倭寇入侵朝鲜,还是西北动乱,西南生事,锦衣卫都是第一个知道的,例如丰臣秀吉入侵朝鲜,企图以此作为跳板进攻大明本土一样,朝鲜君臣都不知道这事的时候,锦衣卫就已经得到消息告知万历皇帝了。
而锦衣卫的发展情况,与皇帝本身也有着紧密关系,当一个皇帝能真正执掌乾坤时,那凭借皇帝的权势,锦衣卫就如同洪武、永乐那般遍及大明认知的各地,而一个皇帝被文官架空时,那锦衣卫自然就是内阁手里的刀了。
朱由校自然是一个真正拥有权势的皇帝,甚至在华夏历朝历代里都是排的上号的真正至尊,他有着足够的权势和金钱,因此锦衣卫和东厂也得以大力发展,广招人手发展下线。
钱谦益有理由相信,东南各国的情况,锦衣卫知道的绝对不少。
那么一个知道了东南诸国拥有丰饶的土地,富裕的资源,大批矿产的拥有实权且具备野心的皇帝,他会放过东南亚这块蛋糕吗?
打定了注意,钱谦益笑道:「这些事,光老夫知道,可不够。
一个富商问道:「那钱相,您的意思是这些要让陛下知道?」
钱谦益瞥了这个富商一眼,这个富商脑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我今天聚会说了多少话,喝的什么茶,甚至你穿的什么衣服,来时坐的什么马车锦衣卫都能给你摸得清清楚楚,这些东西还需要让陛下知道?
「咳咳,这些东西,不是要让陛下知道,是要让天下百姓知道,让其他商人们知道。「钱谦益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商人们这下犯难了。
大家是东南沿海的商人,家家都有着联系,一直做的就是海外生意,这让百姓知道倒是没什么,股价到时候还能再涨,但要是让北方那些士绅商贾知道了,这岂不是要和大家抢生意?
原本能赚十块钱,最后只能赚五块甚至三块,这事谁愿意啊!
见商人们一脸为难的不说话,钱谦益也是自顾自的喝茶,他的话没必要说得太透,讲这么多已经够可以了。
接下来就看这些商人能不能认清现实了。
很快,这些商人讨论后推出一人来:「钱相,您放心,我们回去就大笔撒钱,让南北直隶的百姓和商人都知道南洋多么富裕。」
钱谦益又提了个醒:「重点是那些红夷人,也就是尼德兰人,他们强占了南洋多少土地,掠夺了多少财富,抢了多少金银矿产,种植园。
商人们点点头:「我们明白,钱相放心。」
等商人们走了,钱谦益才悠悠的放下茶盏。
宣扬把商品从大明运到泰西之地能赚多少钱有什么用?
这一路惊涛骇浪,在大洋之.上漂泊数月之久,还是冒着沉船的风险,这种事大家愿意参加吗?
而且朝廷出兵打了红夷人,你们去做生意赚钱,别的地方人怎么想?
还不如宣传红夷人在南洋多么横行霸道,怎么欺负朝廷藩属,他们积累了多少财富,这样把大家都拉进来,一起把南洋的红夷人给灭了,朝廷占地,大家拿钱,一起分享利益。
这红夷人在南洋消失了,那去泰西之地做生意还不是想怎么去就怎么去?
作为一个精通人性的大明阁老,钱谦益感觉自己三句话就能调动起大明的
土绅商贾来,自己这个大明阁老的位置,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很快,在大明水师战胜红夷人海寇舰队的消息过去不足七日时,新的小道消息又在大明南北直隶传开了。
这一次,是关于红夷人如何在南洋作恶的。
在京师的一座茶馆里,一个小地主对着周围的好友说道:「哎,你们听说了没?南洋那些红夷人,可恶至极啊!
有人这就问了:「他们怎么可恶了?」
这个小地主说道:「听人说,他们在南洋四处占地,修建自己的城市,奴役那些百姓,好好的泰西人不在泰西之地待着,跑到我们这来为非作歹,还不可恶吗?
又有人问了:「那南洋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出来有人不乐意了:「怎么没关系?那些南洋的国家,哪个不是我大明的藩臣?红夷人在他们的国土上欺压国王,奴役百姓,大肆敛财,这不就是在打我们大明的脸吗?」
此话一出,大家倒是颇为认可。
毕竟眼下大家生活越来越好了,大明日益强盛威服四方,征南战北无所不服,大明百姓的脊梁骨直溜溜的,精气神那叫一个好。
在大明百姓的傲气这么足的时候,传来红夷人在南洋欺负大明藩国的消息,这不就是相当于你欺负我小弟就是要故意打我脸吗?
骄傲的大明百姓忍不了,反正不是我上战场,这大明的面子绝对不能丢!
当即就有人拍桌子了:「哼!区区泰西蛮夷,也敢在东方逞凶作恶!朝廷当派出王师扫平蛮夷,让那些泰西人看看大明的厉害!
随后立马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大明南征北战威服四海,普天之下尽是王臣,这南洋诸国既然是我大明藩属,又岂容的泰西人欺压?若不施以惩戒让其晓谕大明天威,大明的威严何在啊?」
这话引得周围大批人附和,是啊,不惩戒这些泰西蛮夷,大明的天威何在啊?
反正大明新军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反正不用自己上战场去拼命,堂堂大明京师,天子脚下,这不得好好展现一下大明男儿的气魄。
正说着,又有人小声说道:「哎,你们知道泰西的红夷人为什么要冒着触怒我大明的风险,在南洋逞凶作恶吗?」
见众人摇头,这人得意的说道:「我家那位的弟弟,在江南做事,他经常跑海上。据他所言,南洋富裕的很啊!」
「富裕?有多富裕?」有人不解了。
这人得意洋洋的说道:「据我那妻弟所言,南洋的土地异常肥沃丰饶,一年三熟是再正常不过了,撒一把种子,没几个月就长成粮食了。而且南洋那里没有冬天,天气暖和,雨水充足,什么鸡鸭鹅在南洋一个个长得肥肥壮壮的,那叫一个油光水亮啊。」
这话一出来,引得众人瞪大了眼睛。可不是吗,南洋那边气候炎热,雨水多,虫子自然也多,什么蚊虫蜘蛛蜈蚣的,鸡鸭鹅整天吃这些,能不长得肥肥胖胖么。
见引起了众人注意力,这人继续说道:「红夷人见这些土地肥沃,就强占了南洋的土地,把当地人当作奴隶来对待,让他们在红夷人的种植园里给红夷人干活,红夷人的粮仓里,那全是粮食啊。」
有人不屑了:「这些年虽然咱们北方雨水减少,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但托陛下和首辅的福,如今我家粮仓里也全是粮食。」
那人一听冷笑道:「你家有南洋那么舒服吗?你家能不用过冬吗?」
「而且,你家有金矿玉矿吗?」
金矿!
还有玉矿!
这个词一出来,众人坐不住了。
金矿!
玉矿!
那可是金子和玉啊!
谁能拒绝那些金灿灿,黄橙橙,最能打动人心的小可爱和那些温润,漂亮的宝石美玉呢?
自汉以来,华夏文明对金和玉的推崇就无以复加,历朝历代以来,金和玉都是最贵重的东西。
华夏对金玉的推崇无以复加,各种溢美之词不算,还把金玉运用到生活中,形容人们宝贵的品德和情操,--切美好的词汇都能加在上面。
原本白银在大明稀少,贵为白金,而随着大明嘉靖以来不断引进海外白银,大明的白银愈发充足,这下不缺银子了,那金子和玉就更加贵重了。
听到南洋有丰富的金银矿和玉矿后,人们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那些红夷人,驱赶着南洋的百姓去给他们
挖掘金银矿和玉矿,开采出来的金银和玉石都成船成船的运回泰西,这些本应该是属于南洋各国,属于咱们大明的。」
「你们没见那玉多么漂亮,色泽温润通透,完美无瑕啊!」
「那南洋的玉石翡翠,哎呀,这么大的翡翠,那个颜色水润漂亮的啊,这些红夷人都不怎么稀罕,一堆堆的装在一起就给运走了。」
「这还不算,咱们汉人,在南洋还被那些红夷人给欺负呢!那些红夷人欺压我汉人百姓渔民,逼着他们上交苛捐杂税各种重税,我大明的臣民,凭什么让这些红夷人如此欺辱?这岂不是在侮辱我大明?」
听着这些话,人们顿时坐不住了,那么多金银,玉石,就这么让红夷人运走了?
这可是在东方啊!
东方的,那就是大明的!
这话任谁都说不出不对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洋诸国都认可大明宗主身份,年年朝贡,这些好东西本来都应该是大明的,全被红夷人祸祸了!
更何况这些红夷人还敢在南洋欺辱我大明百姓?
那更是找死!
眼下大明百姓随着大明的强盛富裕,一个个也都是傲气的很,你敢欺负我大明百姓,不怕王师一至化为齑粉?!
当然,这些大明百姓,朝廷认不认还另算,毕竟这些人都是宋末啊,蒙元时期啊,还有历朝历代逃难到南洋的华夏苗裔,朝廷似乎不认可这些人是大明百姓。
但大家伙不知道啊!
一个汉子听到这忍不住拍案而起:「哎!这些该死的红夷贼!竟然在南洋如此作恶!俺恨不得立马从军,同王师征伐这些恶贼!」
另一个汉子起身朗声道:「我大明百姓,在诸国都是被礼遇有加,如今区区泰西蛮夷敢如此羞辱我大明百姓,某身为大明儿郎,自要为朝廷分忧!某要从军去!」
此话一出立刻引人附和:「对!从军!征战沙场,让蛮夷知晓我大明王师的厉害!」
「对,我们要上书朝廷,让朝廷出兵,讨伐红夷人!」
看着茶馆里热闹的气氛,几个人互视一眼,咧嘴笑了:你看,这情绪不就挑动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这些兄弟看着这么眼熟,那大概是别地的同僚吧?
几波有心人就这么一起烘托着着气氛,在京师,在金陵,在天津府,在济南府,在扬州府、苏州府...
南北直隶,大明沿海,这些精华之地,都有人在宣传着,宣传着红夷人的残暴可恨,宣传着南洋的富裕丰饶,宣传着大明百姓在南洋多么艰辛困难,宣传着如果打败了红夷人能得到什么...
大明民间的舆论情绪,已经挑动起来了。
民间百姓为汉人百姓在南洋的受苦受难而同情,为朝廷威严受到的挑战而愤怒,地主士绅惊讶于南洋的富饶,纷纷捉摸着如果自己能在南洋有块地那能有多少粮食和资源,商人们垂涎
着南洋的金矿玉矿和代表金银的航线;而朝廷的将校士卒也渴望着征战,渴望着战争的到来为自己升勋加爵。
甚至百官都欣喜于南洋的土地和资源,纷纷讨论着,如果把红夷人赶走朝廷能多出多少富饶的土地,-年会增加多少粮食,朝廷要是拿下南洋那些金银矿,自己是不是又会多一些股份多一些薪俸。
南洋,可真是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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