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与霰州本就是南北纵向的州土,被泪河分开,而东西走向不过二百余里,所以五人驾快马奔袭,下午时分就到了霰州与三绝沙漠的边境。
众人眼中皆是平沙莽莽黄入天的景象,漫无边际的沙漠给人难得的壮观之景,风沙与奔腾而出的泪河之光交相辉映,永不停息的涌入夔霰二州,使得三绝沙漠边上的树林都披上一层黄色纱衣。
逐渐放慢马匹脚步,走在霰州与三绝沙漠的交界处,一步沙尘一步土,这时刀八停下来,从怀中拿起地图,可是地面上没有什么标志物,两相对照,刀八还是将其收起来。
然后说道,“就沿着这条线走,等到什么时候黄沙没有了,就到卓州了,按照路程来算,天黑的时候就应该赶到卓州了,诸位加把劲。”
说着又扬起手中马鞭,“噔噔”马蹄之声再起,说来也怪,幻月派给五人准备的马匹十分耐力,五人坐在马上赶路将近两百里,这些马还是力气十足,而且只不过是在途中喝过一次水而已。
“石大哥,这些马是什么品种的?比起你们双九镖局的马好上许多啊。”秋心终于忍不住,向着石威虎问道。
一天赶路,让石威虎也看起来十分疲乏,有些垂头丧气,不似刚开始那般话多,闻言说道,“这你就问对人了,人言道,马是藏州好,鱼是岐州肥,霰州正和藏州相邻,而藏州盛产这种白鬃马,加上幻月派与藏州青城派素来交好,所以这**在幻月派很常见。”
秋心伏下身来,仔细看去,却是在马额头与脖颈的交界处,有一小片鬃毛是白色的,点睛之笔,却让整匹马看起来俊美很多,四肢健壮有力,实乃难得好马。
又开口问道,“这样就不对了,按理说双九镖局势力大,称得上与各派都有来往,为什么青城派却不送些好马给镖局?”
石威虎脸上难见的盛怒神色,狠狠抽一下身下马匹,道,“还不是总镖头喜欢上了幻月老妇?断了镖局的马匹来源。”
其他人闻言一同笑出了声,就连平时话不多的单三娘也说道,“石镖头,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幻月大师听了去,以后盈波山都上不了,总镖头听了也要扣你的镖银。”
“放屁,其他事我都听总镖头的,可是他也一把年纪,儿子都有了,还对那老太婆念念不忘,甘愿偏居夔州,真是窝囊。”秋心听得摸不着头脑,问道。
“石大哥,说马怎么扯到幻月大师与总镖头身上了?”刀八闻言也“噗嗤”一笑,脸上刀疤也褶皱起来,这时石威虎说道。
“说起来我也是苦命的人。”石威虎难得正经起来,神情也不同以往,不过这句话又让秋心心中纳闷,这又跟他有何关系?
可是呆了半晌也不见再往下说,石威虎平时都是十分爽快,有什么事恨不得一句话就说完,现在说话支支吾吾,扯东扯西,让秋心十分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秋心也装作一副洗耳恭听样子,而其他人似乎听惯了石威虎说此事,马鞭一扬,就跑到了前面,这时石威虎才缓缓开口。
“总镖头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幻月大师,说起来这幻月大师现在虽然一副凶厉的样子,可是以前可真是闻名天下的大美人,加上修有媚功,更是倾倒众生,而总镖头更是对她一见倾心。”
“可是这也没什么不好,偏生青城派权笙掌门也喜欢幻月大师,那时这两人并没有如今的权势,都用尽全力追求幻月大师,可是人家幻月大师根本不理睬他二人。”
“后来等到权笙当了青城派掌门,总镖头也掌了权,更加变本加厉地追求幻月大师,可是幻月大师可能是后来被二人烦扰,也可能是无心这些情爱之事,便以一纸昭告天下,当上了幻月派的掌门。”
虽然秋心并没有来过幻月派,但是对于幻月派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幻月派虽然不阻止弟子出嫁,可是一旦当了幻月派掌门,便要一生长住盈波山,不理世上情爱事。想不到幻月大师竟然如此心狠。
这时石威虎又说道,“想不到此事一出,总镖头一怒之下,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决定将镖局总舵定居在夔州,幻月派的地盘,放弃了迁往耀州的机会,竟然还要等幻月那老太婆。”
“夔州、霰州、藏州、卫州四周本就地靠南荒,以前魔教气盛的时候,这夔霰二州最为危险,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攻进来,可是那时候的人能逃的都逃走了,镖局总舵在此,等于是自绝香火。”
石威虎拿起马背上的水囊喝了一口,道,“就算是这样的情深意重,也没有等到一个好结果,最后因为总镖头年纪大了,而且家中单传,无奈只能结婚生子,可是总舵迁居之事再也没有提起过。”
“这样也就算了,毕竟自从魔教一蹶不振,两州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而且有了总镖头经营,镖局势力也一天比一天大,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说着,石威虎又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本来马就已经跑得飞快,这下吃痛又更快地跑去,秋心只能跟上。
“可是他奶奶的,就是这**,本来好好的,每年镖局都能买些成马来,可是自从幻月大师宣布终身不嫁,权笙老儿就觉得是总镖头坏了他的事,无论如何也再不出售马匹给镖局。”
秋心闻言一愣,这一派之掌竟因儿女私情,如此小气,怪不得石威虎会如此生气,将心中怒意都撒在马身上,想到这里,秋心问道。
“不过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养马呢?实在不行从藏州走私也行啊?”
“哼!你以为这天下闻名的白鬃马就是这么好养的么?我们以前也试养过,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马一到其他地方,不是干瘦如柴,就是不生不育,只有在藏州才能培育出这样的好马。”
“再者说了,像总镖头那样不肯低头的人会干这种走私的行当吗?被权笙老儿现了,不得看不起他,所以,这些年来,局中的马老的老,死的死,没剩几匹了。”
一口一个权笙老儿,倒是十分符合石威虎的性子,只是不知到了权笙面前,石威虎可会依然这么说?可是石威虎接下来的话就让秋心重新认识了他。
“说起来权笙老儿也是重情之人,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也终身不娶,准备老死在他那青城山中,哈哈哈……”放浪的笑声响彻天地,亦如在盈波山得意之笑。
秋心笑着摇摇头,想不到石威虎如此幸灾乐祸,便接着说道,“那这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人家苏镖头与全掌门都没有说什么,你又命苦到哪里了?”
想不到石威虎听了更是生气,转头一瞪,让秋心身下的马也慢了半分,说道,“就是这点最可气,当年总镖头追求幻月大师的时候,每隔十天半月就要上一堂盈波山。每次都要带上我。”
“总镖头带上你又如何?还不是让你得了便宜?”
“什么让我得了便宜,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身子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那浣清池中沐浴,总镖头也每每以此为借口,带着我去盈波山上,到后来我再也不需要去洗浣清池,想不到总镖头还是拉着我去。”
怪不得石威虎如此熟悉盈波山,而且就连隐蔽的浣清池都找得到,而且偷看那些女弟子洗澡也没有受罚,原来是这个缘故,倒让秋心有些愕然,这事石威虎语气更加忿忿不平。
“都怪我当时年轻,被总镖头骗上了山,洗得时间长了,身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原来石威虎生气的原因在这里啊,而且刀八等人也可能听石威虎抱怨过很多次了,这才驱马向前,秋心闻言安慰道,“石大哥虎威龙胆,英姿勃勃,又有什么不好!”
“快别提了,世上哪有女子会喜欢我这般模样?”
“单三娘!”
石威虎一听差点松开缰绳摔下来,定了定身子,道,“呸!单家这头母老虎比我还凶,我可无福消受,还是幻月派的小娘们对我口味。”不知是嘴里进了沙子,还是石威虎故意为之。
幸亏单三娘不在此处,否在非要一枪将秋心挑于马下,秋心也紧接着说道,“单三娘挺好的,挺好的!”
“好个屁!就是单婆娘,孔夫子那两个家伙,明明知道总镖头的用意,却不告诉我,害我蒙在鼓里这么长时间。”
“呃,这么说来,岂不是单三娘与刀镖头,孔先生很早就是镖局中人了?”
再也没有接着问下去,害怕石威虎一语不慎,被单三娘听了去。
“正是如此,我们四人中数我年龄最小,等我开始押镖时,他们就都是镖头了。”
“哦。”
石威虎像是陈述了一遍自己的痛苦遭遇,不时在马上愤恨地骂两句,秋心也不想再招惹他,二人便加快度,赶上了前面的刀八三人。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漫天黄沙终于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