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赟眨了眨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清脆和懵懂,但眼眸之中却满是坚定的神色。
两片唇,上下动了动:“我的父君是池渊仙尊,我听说我的父君被关在了仙山之上,已经很久很久了,所以我特地来山上寻找父君的。”
后面的话,四个法相金刚或许没有听的太清楚。
但‘我的父君是池渊仙尊’这句话,却是听的实实在在。
四个法相金刚相互的瞧了瞧彼此,池渊仙尊的身份在仙界可是不容小觑的。
唯一的一位无上金仙,如此的修为和品级,尚不是他们这执法仙官能够得罪的起的。
至于池渊仙尊的孩子……好像是听说过,池渊仙尊在百年前与一名女仙有过一段纠缠。
只是那事情发生的隐秘,人人都只当做是一个仙界的秘闻八卦听听就算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也无人敢到池渊仙尊面前去触那个眉头的。
再加上池渊仙尊除了遇上极为重大之事外,一般情况下,皆是不会到九十九重天来。
那传闻中的女仙和池渊仙尊是不是有个孩子,便就更是无人可知了。
只是想了想,如今池渊仙尊的现状。
不知怎么的,和仙帝陛下闹得那般的僵持,现在还被关在天牢中呢。
放她进去,还是不放他进去,一时之间,竟然都成了一个问题。
其中一个法相金刚还是带了几分疑虑,如同小山似的身体抵俯下来,看着面前甚至不足他手掌大小的池赟道:“你当真是池渊仙尊的儿子?你要怎么证明自己呢?”
“证明?”
池赟小小的眉头皱了皱,他只是幽水干爹说起过,在进入就是九十九重天的天门时,说出池渊的名字,便不会有人阻挡他了。
现在却,有人让他证明,那怎么证明呢?
小小的脸上,难得的皱了皱眉。
忽的,手中灵念一动,凭空之中竟然是在池赟的灵力干预下,出现了一道虚空之门。
缓缓的,一柄通透如玉的剑鞘缓缓的从那虚空之门中,显现的出来。
那剑鞘比着池赟的身量相差无几,甚至比着池赟还要高出一个一截来。
剑鞘浑身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不沾染一丝尘埃,又好似是最为寒冷的极北之地,那山尖上,最为微妙的那一抹白雪。
温润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一时之间,这两种原本全然不应该糅杂在一起的情绪,竟然完全的出现在了同一个物件的身上。
然而这柄剑鞘出现的一瞬间,却是让在场的四尊法相金刚,对于池赟的身份再没有任何的质疑。
那是池渊仙尊的佩剑,念白的剑鞘。
念白,挥剑之中,却可杀念横起,意念至,剑锋至,千军万马也可在那一瞬之间,也可被念白的剑芒给一剑传喉。
而相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抵挡住念白那无形之杀意的,便只有念白的剑鞘了。
藏雪。
这是唯一能够与念白匹配之物,念白在仙界,谁人不知晓。
这藏雪是念白唯一的剑鞘这件事情,在仙界也同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这藏雪出来的一瞬间,他的身份便已经不用再任何质疑了。
“天呐,竟然真的是池渊仙尊的孩子啊。”
法相金刚一边惊愕着,一边又是有些不知所措,池渊现在在什么地方。
可能这小仙尊是不知道,所以才兴冲冲的就是跑上来了。
“小仙尊,不是我们不放你进去,只是……你现在进去了,也未必能够见到仙尊的。”
池赟闻言,却没有任何失落的神色,只是神色愈发的笃定:“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太过担心,我只是想要找我的父君罢了,你们放我进去,至于我找不找的到,那便是我的事情,与各位没有关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四尊法相金刚,互相的瞧了瞧,皆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几人蒙着头一合计,璇玑也的确没有说,不让池赟入内,那……不如干脆就卖个面子?
反正进去了之后,能不能见到池渊仙尊,他们也管不了了。
这么一想,四个法相金刚皆是纷纷的闪身让开,恭敬的道:“小仙尊请入内。”
池赟将藏雪给收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藏雪。
第一次见到,是幽水干爹初次拿给自己的时候。
那时听幽水干爹说过,这藏雪是与父君的念白匹配成一套的,有这藏雪在,它的护体灵力和自带的法阵,可以庇佑携带藏雪之人,一生一世。
只是,这藏雪,原本是池渊准备送给他母亲的东西,以证父君和母亲之间天地可鉴的一番赤忱之心。
至于后来,一切都遭了变故。
原本应该送给母亲的藏雪也暂时被交给了幽水干爹保管,等着他长大了一些,再转交给自己。
以庇佑他,健健康康的成长。
池赟一直知道,藏雪的存在,只是他从来不曾将这般剑鞘给召唤出来。
在见到池渊之前,他隐隐的有些害怕……那是父君几年母亲的剑鞘。
可他,却从来都不曾真正见过自己的父君,也不曾真正的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害怕见到那把剑鞘,见到……那上面,被寄托的太多的愿望。
只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拿出这把剑鞘,是为了救夫君脱困。
他听幽水干爹说过,只要父君脱困了,父君便有办法将母亲也找回来。
他的母亲……那个一直只存在与画像之中,脑海之中的女子。
他也真的很想见到他啊。
入了天门,池赟站在一层层的台阶前,左看看右看看。
脑海中,努力的回忆着,幽水干爹说过的话,进了天门便一路循着天帝宫去,然后找到璇玑之后,别的都不用干,只要哭闹着叫喊着要父君就成。
只是……天帝宫是往什么方向呢?
他好像隐隐记得,幽水干爹说的是,入了天门之后一直往前走,然后会看到一个极为巨大的楼梯。
在看到楼梯之后,向右边走吧……
在心中盘算一下,又实在是有些记不起来了。
“应该是右边吧……”
池赟有些懊恼与自己的记性怎么这么差,迈着小步子,便是向着右边走了过去。
算了,算了,先去瞧瞧吧。如果找错了地方,大不了到另外一边再去看看就是了。
好在这里只有两条路,总归是照不错地方的。
苍星帝宫。
玄灵天姬坐在案几前,拨弄着手边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云红端着茶水和点心,缓步走了过来,轻声的放在玄灵天姬的手边。
自从青黛姐姐,在百年前身陨之后,玄灵天姬便就是好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追求似的。
变得愈发的淡然,好似三界之中任何事情都再也无法激起玄灵天姬的兴趣。
每日,除了空坐在蒲团前打坐念经之外,便是瞧着空空荡荡的殿门前发着呆。
那眼神之中,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期盼,只是单纯的放空自己罢了。
云红面上浮起几分不忍的神色来,开口安慰着:“天姬娘娘,您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如果青黛姐姐还在的话,也是不会愿意看到娘娘,这般的折磨自己的啊。”
听到青黛这两个字,玄灵天姬手上拨动着的念珠,缓缓的停了下来。
原本有些失神的眸中,也出现了些许的神色。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知道,仙族一旦陨落,便不会再有重生,不会再有轮回。可我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每日青黛念诵一片往生咒。”
“我这……可能就是在骗骗自己吧。”
在这百年间,玄灵天姬没有一次不后悔过,如果不是她卜算到池渊命中的那些大劫,那么她便不会用自以为保护了池渊的方法。
在池渊刚刚会走路,会说话的时候,便将自己封禁在苍星帝宫之中。
没有这一段因,自然也就没有了青黛在她的授意下,跟随栀柔仙子先凡间杀那个名叫姜穗岁的凡人。
也不会被池渊拿着青黛的遗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恭敬有礼,却分外生疏的询问着自己,为什么青黛会出现在人间这个问题。
那一日的画面,现在,她也依然能够回忆的起来。
他谦卑,却冷漠,又疏离。
两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但玄灵天姬却觉得,好像隔了一个天堑一般的遥远。
玄灵天姬迟疑着,没有说话。
然而那一时的沉默,池渊也没有再过多的纠缠,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说着孩儿明白了,便是走出了苍星帝宫,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踏足过。
这百年间,玄灵天姬,日复一日的为青黛祝祷着。
一边,也在问着自己,究竟命运是不是真的不可改变。
还是……其实如今命运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已经预知一切的自己,推波助澜造成的呢?
玄灵天姬端起一盏茶,放在唇边用了一些。
忽的,她感觉到自己近百年来没有任何波动的结界,出现了一丝涟漪。
云红也察觉到了。
云红,低头,恭敬询问道:“天姬,奴婢这就去将那人带过来。”
苍星帝宫是整个仙界不容随意闯入之地,一向只有玄灵天姬自愿从在其中走出去,可没有人敢随便走进来的。
玄灵天姬点了点头。
云红明白过来天姬的意思,身形化为一道红霞一般的流光便是冲了出去。
只是眨眼之间,等着再回来的时候,手中便是多了一个小孩子。
玄灵天姬和池赟大眼瞪小眼的瞧着。
孩子?
九十九重天怎么会有孩子?这里可是仙族皇室所留宿的地方。
一时间,玄灵天姬忍不住的猜测着:“你是璇玑的孩子?”
池赟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一头银发梳成庄重却又简洁的发髻,一身仙家礼服,足以说明她的身份极为的不凡,且虽然只是随意的坐着,但那身上的通身气度,也不是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
池赟愣了愣,忍不住道:“你是天帝璇玑吗?”
玄灵天姬摇了摇头,听着是来找璇玑的,难道真的是璇玑的孩子不成?
见玄灵天姬的动作,池赟小脸上却是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失望之色:“好吧,看来还是我走错路了,那姐姐可以带我去找天帝璇玑吗?我想要让他将我的父君放出来。”
玄灵天姬的苍星帝宫之中,已经许久没有旁人进来过了。
即便此时,只是幼稚的说话,玄灵天姬却也觉心中略微的舒坦了些。
向着云红伸了伸手。
云红懂事的将池赟递到了玄灵天姬的手上:“你的父君?那他是誰啊?说不定我还认识呢,看在我与你有缘的份上,说不定我还能到璇玑的面前,去帮你父君求求情呢。”
“当真吗?”池赟一听,原本还因为走错路,神情有些低迷,此刻却是精神猛然一震:“我的父君是池渊仙尊,他被天帝璇玑关在天牢之中,已经好几天了,我真的很想见一见我的父君。”
“而且,我的父君也没有做任何错事,我真的想快点见到他。”
池赟刚刚说完。
殿内的云红和玄灵天姬,脸上的笑意都是瞬间僵住了。
玄灵天姬用着自己听着都觉得极为颤抖的声音,重复的问着:“你说,你的父君是誰?”
池赟被问的有些奇怪。
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一次他从口中说出自己的父君是池渊的时候,每个人在听到自己说,自己的父君是池渊仙尊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再问自己一遍,自己的父君是誰呢?
虽然疑惑,但池赟依然是乖乖的将答案再度重复了一次。
玄灵天姬像是被天雷给狠狠的批了一下似的,究竟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竟然都有儿子了。
而她已经做了奶奶了,她竟然都不知道。
心中好一阵激动,原本看着怀中的池赟,就觉得极为的讨喜,此刻看着便是愈发的欢喜了一些。
“我是你的奶奶啊。”玄灵天姬有些喜极而泣:“我是你父亲的母亲,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不过我也真的好高兴见到你。”
玄灵天姬擦了一把眼泪,压抑着喜悦之情。
知道,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于那些叙旧之说,倒是可以再放缓一些了。